“著個孩子怎麼一聲不響,莫不是個死嬰,且吊起來拍打拍打。”
接生婆子不顧我產母在一旁無人照顧,抓起我的雙腳,把我倒過來拍打,想讓我啼哭。
我已記不得師傅模樣,但這麼多苦難都忍過來了,總不能此處破功.
且婆子的拍打和青紅麵獄卒的七十二般酷刑比起來,差的多了.
我仍一聲不吭。
“老爺,老爺,不好了!”
“典妾生了個啞女,一個怪胎,一聲不吭。”
產婆顫巍巍的跑去向我這世的爹稟報。
“啞巴就啞巴,典妾生的女兒,本是無用。”
“老爺,我接生一輩子,從未見過出娘胎一聲不吭的。”
“即便是啞巴,總能哭出聲來。”
“這女娃一聲不吭,卻又有氣息,恐非吉相。”
“不如....”
產婆看了看旁邊的水盆,用手做出了往下壓的動作。
“算了,就當多個丫鬟,將來總歸能派上用場。”
這世的爹,王勤一句話,總算讓我沒有剛出生門,再入死門。
但從此以後,“王勤家典妾生的的啞女”這個稱呼,就一直伴隨著我。
這世的爹,我心內隻叫他王勤,本就是個芝麻小官,不受重用。
王勤本盼著典妾生一兒子傳宗接代,卻又連生三女。
三女中,夭二啞一。
王勤自然無心好好教養我,因此我從小到大,吃盡苦頭。
也正因為未得一子,王勤自然越發看我本世的母親,一個孱弱的典妾不順眼。
不到一年,典妾就被王勤轉手賣給了人花子,去做了揚州瘦馬。
我雖隻是個繈褓裏的嬰兒,但憑著前世的記憶,憑借師父傳授的“不可妄語”的叮囑堅持著。
因此飽受折磨的我,仍未失一片清明。
我能感受到典妾娘抱著我的殷殷細語。
拍著我入睡的柔柔鄉音。
看我多病受苦時的默默垂淚。
“這啞女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不似個孩童,好生怕人!”
王勤賣掉典妾娘後,把我交托隔壁老婦照看,老婦隻是為了三兩文銀錢,看我生厭,每每評論。
從托生女身開始,我就大病小病不斷。
苦口湯藥、針灸艾熏,名為治病,實為讓我“發聲”所受的人間苦楚。
這些苦楚,實實在在地,也不知受了多少。
可我始終一聲不吭。
從最初的心中記著師父的叮囑,慢慢到連我自己也混淆了。
我也以為,我不會說話,我不能發聲。
“王勤家的啞巴女。”
“典妾生的賠錢貨。”
“你娘被買去揚州當了瘦馬。”
“你將來也是和你娘一樣,隻能被賣給人花子。”
巷子裏童兒一起玩耍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願意跟我一起玩,沒有一個人護著我。
童兒的心和他們的嘴一樣惡毒,用各種各樣的歌謠來笑話諷刺我,我一次也沒有還嘴。
慢慢的,我長大了。
人人都說王勤家的典妾生的啞女,雖不會說話,卻生得花容月貌,容顏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