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寫成“不象糧食”。這是不知道曾經把“像”字並人“象”字的方案早已廢除了。“像話”、“像樣子”、“像章”等再也不能寫成“象話”、“象樣子”、“象章”等了。
車~舵、~身、~頭
武漢有刊物載文,提到一則歇後語:集家嘴的劃子——好扯舵;並說“扯舵”就是調頭、轉向的意思。
這個“扯”,武漢音ce第三聲,意思是拉、拔、掛之類,很難跟“舵”發生聯係,隻能夠與“篷”發生聯係,即所謂“扯起篷來跑順風”。能跟“舵”發生聯係的,該是“轉”,通用成語有“見風轉舵”或“看風轉舵”或“順風轉舵”或“隨風轉舵”,而武漢口語說成“見風車舵”。這裏的“車”是第一聲(不是第三聲).在《現代漢語詞典》裏,有一個方言義項是“轉動(多指身體):車過身來”。
在武漢口語裏,“車”可以單用,如說“他見勢不對就車了”或“車起走了”、“車出去了”、“車到旁邊去了”之類;還可以跟別的名詞搭配,如說“車身”、“車頭”(也指車、船等轉成相反的方向)、“車臉”(轉過臉)、“車向”(轉變方向)等都是。
“車舵”本義是把舵扳過來,使船改換方向,常比喻跟著情勢轉變態度、位置或方向。
牛皮膠
某些具有黏性的物質,用動物的皮、角等熬成,或由植物分泌出來,也有人工合成的。黃明膠就是由牛皮加水熬成的。
《本草綱目》卷五十“黃明膠”條說,又名“牛皮膠、水膠、海犀膏”。武漢稱“牛皮膠”的依據正在這裏。
牛的伯爺
在武漢話裏,有一類由幾個詞組成的短句或詞組,並賦予了特殊的含義,不妨叫做習用語,其內容和形式多成為武漢話裏的一道絢麗的風景線。
這裏舉出一則為例。
針對有的人喜歡占便宜的毛病,出現了一則戲謔性的習用語:“孫的爹,牛的伯爺。”
在口語裏,“的”(輕聲)音變成“裏(輕聲)”音。聽起來是“孫裏爹,牛裏伯爺”。過細揣摩一下,裏頭包含兩個意思:孫的爹,就是兒子;牛的伯爺(即伯父),也還是牛。
“孫的爹”雖然是爹,卻是祖父的兒子。
“牛的伯爺”就有些複雜了,文化意味很濃。
牛,一般認為力氣大,能耕田、挽車什麼的,而且隻吃草,還蠻節省的。牛,是人類的朋友、功臣,是吃苦耐勞、忍辱負重的典型。隻是它有些倔強、固執,動不動就發脾氣,而且很憨,不靈巧,人們常說“笨得像牛”。
《晉書·羊聃傳》裏說到當時有“四伯”,其中之一“豫章太守史疇以大肥為笨伯”。這裏的“笨”指不靈巧,“伯”指在某個方麵堪稱頭目的人,武漢俚語稱“拐子”、“老大”。笨伯,笨拐子,笨到家了。
比較一下,“笨伯”就是“牛的伯爺”!牛,又肥大,又不靈活,人們還常把愚笨的人叫“笨牛”、“蠢牛”。由此可見,武漢話是用淺顯的現代語把艱深的古代語演繹活了,特別有意思。
如今,“笨伯”這個詞,《現代漢語詞典》收了。同樣,“牛的伯爺”當然也該記上一筆。因為,這一文一白,一雅一俗,一短一長,反映了漢語史上的現象,是不應該忘記的,隻是不應該再用它來罵人了。
毛發~
武漢話“毛”有一個義項:氣憤、惱怒。用例有“趁早莫把他惹毛了”、“搞毛了我就不幹了”之類,還可以構成“毛火”、“發毛”、“毛焦火辣”、“毛人”(令人生氣)等。
這個“毛”,古已有之。《兒女英雄傳》第七回:“那婦人見這樣子,便有些發毛,一扭頭(略)。”《官場現形記》第十五回:“若把老爺弄毛了,他一動氣,要頂真辦起來,你們吃得住嗎?”《現代漢語詞典》字頭“毛”③標明為方言,釋作“發怒、發火”(“發火”⑤釋作“發脾氣”);詞條“發毛”②標明為方言,釋作“脾氣”。這樣,“毛”跟“發毛”便沒有區別了。其實,“毛”隻是氣憤、惱怒,還沒有發泄出來;“發毛”才是發脾氣,發泄出來了。
毛狗(子)
狼,哺乳動物,外形像狗,麵部長,耳朵直立,毛黃色或灰褐色,尾巴下垂;性凶暴,吃野生動物和家畜等,有時也傷害人。魯迅的經典小說《祝福》中描寫的祥林嫂的兒子阿毛就是被狼吃了的。古代寓言裏的中山狼竟要吃恩人東郭先生(見宋·謝良《中山狼傳》),更提高了狼的知名度。
《本草綱目》卷五十“狼”條提到“一名毛狗”,武漢即稱“毛狗”或“毛狗子”,郊區(縣)一般稱“毛狗子”。
氣穿牛肚
有一條成語有兩種形式:或者說成“氣衝牛鬥”,或者說成“氣衝鬥牛”。這本來是說寶劍的光芒一直發射到太空的星群上。牛、鬥指二十八宿(音“秀”)中北方玄武七宿中的牛宿和鬥宿,實際泛指太空。後來便把這條成語用以形容人的豪邁之氣或不平之氣達到極大的程度,表示英勇無比或大發脾氣。
武漢人深深懂得古為今用、雅為俗用的道理,把嚴肅的用語加進了幽默的成分,化古奧為新奇,把“氣衝牛鬥”(不取“氣衝鬥牛”)取其“大發脾氣”(不取“英勇無比”)的意思,附會成“氣衝牛肚”,隻用以譏笑別人(不用以對自己)。還說成“氣穿牛肚”。
人們平常總是說“把肚子氣穿了”(或“把肺氣炸了”,或“把腸子氣斷了”等).都是形容自己生氣的程度;現在把“衝”換韻成了“穿”,把星宿的“牛”魔術似的變成反芻動物的“牛”,把同音的“鬥、肚”(dou三聲)混為一談,是專指別人的俗語了。真是費盡心機,倒是蠻有趣味的咧!這充分反映了武漢人的聰明機智,武漢話的生動詼諧。
話雖這樣說,但是,千萬奠輕易用以譏笑周圍的人,今天說張三氣穿了牛肚,明天說李四氣穿了牛肚,後天說王五氣穿了牛肚。不過,對於那些抱著天生的成見,對我們國家這也看不慣、那也不合他們的意,不懷好意地對我們國家指手畫腳、隨意攻擊的人,我們卻要針鋒相對,據理加以駁斥,如果他們因此真的氣穿了肚子,那才是活該咧!
最後說一說“肚”,普通話音du三聲(一堵)指胃,音du四聲(一杜)指腹部;武漢話一般不加區別音dou三聲(一鬥、陡)。那麼,這裏所氣穿的究竟指什麼,就由你猜了。反正是虛擬的比喻,也就不必“砍倒樹捉八哥”了。
氣膀(胞)魚
冬天人們穿得渾身臃腫,湖北話裏便說“像個氣pangi魚”,其中的pangi寫出來的字是“膀”,意思是浮腫。《現代漢語詞典》:“膀(胞):pang,浮腫。”《集韻·唐韻》鋪郎切:膀,“脹也”。又,《廣韻·江韻》匹江切:“胞,胞脹。”
細究起來,人們總是用現成的詞來做比喻,不會專門為此創造一個詞的。“氣膀魚”就是河豚。在《本草綱目》卷四十四裏就有個現成的說法。河豚有一個俗名叫“氣包魚”,李時珍注作“象其嗔脹也”。這是因為人們認為河豚“觸物即嗔怒,腹脹如氣球浮起”(見陳藏器《本草拾遺》).用來比喻人穿得太多,倒是很形象、很生動、很風趣的。“氣包魚”一詞最遲出現在明代,由於口耳相傳,“包”音變成“膀”,不足為奇。
由此可見,武漢人所說的“氣包(膀)魚”,本來就是河豚。但因一般人接觸不到河豚,所以不知道說的是河豚,隻當做是比喻,而且如今還在用這個比喻,隻是不很多了,其原因也許是保暖內衣的流行,人們穿得不再臃腫,這“氣包(膀)魚”的說法便沒有市場了。
有人認為,魚不可能生氣,斷定“氣”是“砌”的諧音,“魚”是“淤”的諧音,“砌”、“淤”指穿得太多;而這個詞的實際隱性字序該是“砌淤膀”。令人莫測高深。
長包·起皰·天泡瘡
常看到武漢的文字作品中出現“頭上長了個皰”的句子。這是把兩個既不同音又不同義的字(詞)弄混了。
查《現代漢語詞典》字頭“包”(bcio)的第5個義項:“物體或身體上鼓起來的疙瘩”(樹幹上有個大包/腿上起了個包)。此外,詞典中還有個“鼓包”條,指物體或身體上鼓起疙瘩(他的臉鼓了一個包),也指物體或身體上的凸起物(頭上碰了個鼓包)。這個“包”,武漢通常指癤子。《廣韻·屑韻》子結切:“癤,瘡癤。”《現代漢語詞典》:“癤子,皮膚病,由葡萄球菌或鏈狀菌侵入毛囊內引起。”
《現代漢語詞典》字頭“皰(鮑)”(cpao)隻有一個義項:“皮膚上長的像水泡的小疙瘩。”也可以寫作“泡”(pao),指像泡一樣的東西(手上起了泡)。胞,《廣韻·效韻》皮貌切;皰,《集韻·效韻》披教切:都隻有pao(一炮)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