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1 / 3)

第十八章 愛恨如露

「啊——」

尖叫的是剛剛被抽醒懵懵懂懂從床上看下來的十皇女。

「啊——」

同時尖叫的是和玉衡滾床單正滾得起勁的璿璣皇後。

十皇女直挺挺坐在床上,呆愣愣看著自己的尊嚴華貴的母後赤條條壓在別的男人身下,在地上野獸般咻咻糾纏滾成一團,如果不是那張臉太過熟悉,她幾乎要以為那是個戴著母後麵具的別的女人。

饒是如此她依舊不敢相信,怔怔將手指放到口中一咬,尖利的疼痛讓她再次短促的「啊」的一聲,隨即知道這真的不是噩夢,是天底下她最不能接受的事實。

她啊啊的叫著,一把抓過床上被褥,往頭上一蓋,整個人往床裏一縮,不動了。

璿璣皇後卻已經僵成了翻白肚皮的死魚,硬成了千年不腐的屍,她僵僵的躺在厚而暖的地毯上,腳趾頭剛才還因為興奮蜷在了一起,如今都蹼一樣直直的張著,腿上青色的筋脈突突的泛出來,在玉色的肌膚下一抽一抽。

她從慾望和興奮的雲端突然栽落,栽在了現實冷酷冰冷的深淵。

她做了什麼?她做了什麼?

她竟然在這裏,在她女兒的房間,在她女兒床下,當著女兒的麵和別的男人顛鸞倒鳳!

她瘋了!她一定是瘋了!

她竟然把自己當成街頭巷尾的流鶯,人盡可夫的蕩婦!她竟然忘記了自己是璿璣的皇後,是璿璣最尊貴的母儀天下的女子!

她怎麼可以和尋常的久曠的中年婦女一般,遇見男人的鮮活肉體便丟了心,失了魂,犯下不可饒恕的最最淫賤無恥的罪!

她是皇後!皇後!

孟扶搖冷笑俯身,看著她轉瞬間不似人色的臉龐,猶自未休的一笑,突然一鞭子對牆上一抽!

轟然一聲,整麵牆齊齊倒塌,剎那間斷壁殘垣。

牆外細雨濛濛,細雨中立著很多人。

十皇女府的男女老少,從駙馬開始,到皇女府的最下等的小廝,一個不落。

他們都被精悍的大瀚護衛及無極隱衛用刀劍逼著,站在這午後綿綿春雨之中,等著看這五洲大陸最香艷最刺激最值得史書流傳的活春宮。

牆壁傾塌,地毯上赤身相擁的男女暴露人前,所有人都在瞬間張大嘴,發出了無聲的驚呼,他們張著一時無法合攏的嘴,像在淺水裏快要窒息的魚。

眾目睽睽,姦情示眾。

是個人都不能承受。

何況一向以皇後身份自尊自傲的璿璣皇後。

那些張大的嘴是吞噬靈魂的洞,那些躲閃而發亮的目光是亂攢的箭,她栽落那樣的洞,再被那樣的箭萬箭穿心碎成萬片。

璿璣皇後頭一仰,再次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啊——」

隨即她暈過去了,很強大很省心省事的暈過去了,在身上男子的懷中軟軟的癱了下去。

極端驕傲因此也極端暴戾的女子,在驕傲被摧毀後,尊嚴被踩至塵埃後,其反應也不過是一灘發臭的爛泥。

玉衡卻一直都很鎮靜。

所有事都發生在剎那之間,孟扶搖大步進來抽醒十皇女,皇後還沉浸在情慾的巔峰沒有甦醒的時刻,他竟然沒有抽離自己,而是不急不忙,將隻差最後一步的高潮做完。

一生裏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不虧待自己。

孟扶搖抽毀牆壁展示他們姦情的那一刻,他抱著暈去的璿璣皇後飛起,身子半空中一掠已經在床上一滾,這一滾便將床單滾到了他們兩人身上,十皇女骨碌碌的滾了下去。

隨即他身子一轉,地上散落的衣服不知怎的就會部穿到他身上,他小心的將皇後用床單裹好,往床下一塞。

這一係列事情做好,他才不急不忙的轉身麵對孟扶搖。

轉過身時,他臉上竟然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孟扶搖有點欣賞的看著這個男人,真正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定氣度,剛才那一幕對璿璣皇後是絕頂侮辱,對稱霸天下眾所尊崇的十強者又何嚐不是?然而他淡定如斯,對得起十強者一代宗師的身份。

看他對璿璣皇後那惡婦,竟然是真心相待,雖然不明白他怎麼看上那女人,但孟扶搖對一切誠摯純淨的感情都十分尊重。

是的,純淨。

在那女人身邊十餘年,比她強大很多倍,有太多的機會得到她,他卻始終未曾染指她,如果今日不是他們幾人合力的連環計,他玉衡一定是到死都幹幹淨淨的保護著她。

精神柏拉圖,絕大多數男人都做不到,尤其強大的男人。

正因為他愛她,所以他為她做一切事,無分善惡,隻要她喜歡,隻要對她有利——比如意圖拆散長孫無極和孟扶搖。

孟扶搖此刻突然明白了船上那夜,他明明來得及佔有她,卻將很多時間浪費在了欣賞上——他根本沒打算玷汙孟扶搖,想做的隻是讓兩人互相不信任互相背叛,達到分化他們的效果。

他做那些事,不是因為討厭誰想害誰,隻是為了璿璣皇後而已。

孟扶搖突然有些出神。

她想,她孟扶搖也算殺人如麻,而她身邊的男子們,為了她要做的事幫她殺人如麻,隻要她需要,他們就去做,這樣一想,就覺得,其實,也是一樣的。

站在各自的立場看,玉衡也沒有錯。

孟扶搖輕輕歎息一聲,手中金鞭一甩,淡淡道:「玉衡大人,你離開這裏,以後不要再管璿璣任何事,咱們的事,便算一筆勾銷了。」

玉衡默然,他立在如油的綿綿雨中,一言不發,細長的眼晴如這春雨光澤瀲灩,半晌突然奇怪的笑了笑,道:「我為什麼要走?」

孟扶搖看著他,隻是這短短一刻,他的堅實飽滿的肌膚已經開始慢慢塌陷,一笑間眼角皺紋蛛網般漫開,童子功被破,一身功力付諸流水,他自然也不能維持他的駐顏之術,現在的玉衡,已經不會是她的對手。

「如果我要走,我會帶她走。」玉衡偏頭看看床底的璿璣皇後。

「抱歉,那不可能。」孟扶搖冷冷道,「事實上,我就算是殺你,也是理所應當。」

「那還說什麼?」玉衡笑,「孟扶搖,你不要以為你名列十強者,以為我失了一身童子功便穩操勝券,真正的強者,折了翼一樣可以飛。」

「那便飛一輩子吧。」孟扶搖微笑,「不用再下來了。」

話音未落,金光一閃!

她人在金光之上!

金鞭如一道金色的電光,筆直兇猛的刺破空氣,而孟扶搖踏著金鞭,身形也是一道更為淩厲的電。

她立在鞭梢,半空中腳尖一挑,鞭子旋開扇麵般的金色光幕,團團一轉轉出呼嘯風聲,從鞭梢到鞭柄,劈頭蓋臉分幾個接觸點向玉衡上半身大穴罩下!

玉衡隻是扭了扭身。

他扭了扭身,突然將自己扭成了麻花狀,一個柔軟的彈性極強的麻花,那麼電光火石中極其精巧的輕微一扭,那些淩厲的落穴全部落空。

落空那一霎,他手指從衣袖中掠出,輕輕在鞭梢一點,如同打蛇在七寸,鞭子立即軟軟的垂下來。

隨即他手指一撈,便要將鞭子撈到手中。

這幾招快若流電,轉換變幻如行雲流水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而且一絲真力都不需要用,完全是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卻又更上一層。

孟扶搖這一霎終於明白了那句「十強者前五和後五之間是個巨大的鴻溝,十強者前五名每名之間也是個巨大的鴻溝」的意思,一個排名第四的玉衡,失去武人最重要的所有真力,竟然在同列十強者之名的她麵前不露敗像!

她這下倒起了好勝之心,玉衡招式精妙世所僅見,跟他酣暢淋漓的鬥上一場,自己定可以再上一層!

手指一勾,握拳成「鳳啄」之勢,她不去搶鞭子,反而直取玉衡脈門。

玉衡臉色一變,現在的他沒了真力,已經無法和孟扶搖渾然如意的真氣相鬥,身子一掣流水般退後,輕若鴻羽,竟像還能使輕功,但是孟扶搖知道,那大概隻是玉衡那門武功,多年來練得身體輕盈,否則當初在船上,他也不能裝成被漕幫祭祀的人牲孩子了,當初鐵成抱他在手中,對份量可是一點,都沒覺察。

當初船上那夜,回頭查找誰是嫌疑人,最後還是著落在那孩子身上——送他回去的護衛,在半路上失去了他的行蹤。

玉衡身子輕盈,等於輕功還在,再輔以招式精妙,隻要不和孟扶搖拚內力,還可以支撐很長時間,孟扶搖抬眼看看天色,她不想在這裏浪費太多時間,她還要去宮裏。

她突然也飄了起來。

一張紙片似的橫著一蕩,直蕩到玉衡腳底,抬手「弒天」黑芒一閃,直戳他腳心,玉衡隻有讓,他剛剛一飄,將落地還未落地時孟扶搖又蕩了過來,還是一模一樣一個姿勢和部位,存心不讓玉衡落地。

身在半空飄移,時間久了隻能靠真力支持,以孟扶搖的真力,她可以不落地在半空飄很久,但是現在的玉銜卻不成了,每次將落未落時被逼得再次躍起,換氣不及,一口濁氣便始終那麼吊著,漸漸上升,衝撞得他頭暈眼花。

他目光一閃,眼神微怒,冷哼道:「當真虎落平陽被犬欺!」突然不再讓,直直橫身一移,一道青光般向孟扶搖撲了過來。

孟扶搖冷笑一聲道:「犬如果能欺你,那你不是連犬都不如?」「弒天」一揚,黑光嘯裂,兩人瞬間絞在了一起。

天地間頓起嘯哭之聲!

黑芒如闊大之斧,橫掃天地,曳著彗星般的巨大黑尾,在破了一堵牆的不大內室裏橫衝直撞,青光卻細長連綿,似這窗外不歇的細雨一般牽扯不休,細絲亂麻般的一層層繞著黑芒,黑青二色一團團逐對成迷,如臨波戲水一葦渡江,滿室飛絮般的身影裏迸射凝重華麗的光芒,其間還有玉衡搶去的金鞭黃金光芒一閃乍閃,黑青黃三色交纏,當真是一場漂亮的戰鬥。

玉衡的身子,始終不離那張藏了璿璣皇後的床,明明轉移到室外作戰對他比較有利,但是他依舊選擇了在室內和孟扶搖交手,他的招式輕綿複雜,不同孟扶搖的大開大合氣象萬千,更喜歡在小處下功夫,那般青金色的光影裏,一雙手便如世間最為靈巧的撫琴者,運指如飛,將殺氣騰騰的點捺按戳撇彈掠都展現得優美無倫,他的指節甚至可以使出五種不同的招式,每種攻擊方向都截然不同。

第一百三十七招,孟扶搖一聲清叱,滿天裏都是她飛揚淩厲的刀影,密織成網向玉衡當頭罩下,那爪影渾然一片相互連接,彼此之間密無縫隙,正是第七層第三級「如意」的精髓,渾然一體,無所不在,玉衡再擅長精巧騰挪,也無法在這樣渾金般的攻勢裏找到空子,而漫天亮白的光影裏,孟扶搖已經冷笑著迫近來。

玉衡突然也笑了笑。

他細長的眼晴如春雨瀲灩,身體也如春雨一般柔軟,腰間一轉,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隻金爪,指尖卻是慣常的尖頭,是圓的,像四根手指,十分奇特的造型。

他手指在金爪上一撫,瞇著眼睛有點感歎的道:「不用武器好多年……」手指那一撫不知怎的金爪便突然幻化開去,咻的一揚,極其精準的在漫天爪影裏尋著了孟扶搖的掌心,渾圓爪尖一彈,「中指」一捺,霹靂般直射孟扶搖掌心勞宮穴。

孟扶搖手一縮,將縮未縮前覺得一道勁氣飛射,竟然取的正巧是她真氣流動的節點所在,頓時心中一震,想不到玉衡手中還有這麼厲害的武器,似乎能根據敵手真氣流動來自動調節攻擊方向,阻斷對方真力流,尤其專破剛猛類武功,看來玉衡果然是個縝密的人,知道自己童子功雖然強大,但是一旦破戒便全無仗恃,特意研製了這個互補型的武器。

金爪飛射,玉衡單手掣著,眼角一挑笑道:「能逼我拿出武器……」

「拜託,你們十強者不要每次拿出武器都要來這麼緬懷的一句,」孟扶搖飛快的截斷,攤手道,「我聽著膩味。」

玉衡淡淡道:「死在這金爪之下也是很膩味的,因為太多了。」他橫指一甩,金鉤搶先出手。

黑青金光芒在那張方寸不過六尺的大床範圍內輾轉騰挪,床上的紗帳早被真氣摧毀,碎羽蝴蝶般悠悠飛了一床,承塵上粉塵簌簌而下,再在一丈之外瞬間消失,被巨大真力磨成肉眼看不見的粉末,春雨猶自未歇,卻一絲一毫也掠不進這窄窄空間,彷彿下在另一個世界。

孟扶搖這回再鬥,便覺出了困難,在玉衡這件古怪武器四指輪彈的逼迫下,她的真氣流動不斷被截被逆轉,需要不停改變,輕則武功受限不敢使用真力,淪為和玉衡一樣的狀況,隻能拚招數,而論武功淬煉精妙玉衡卻又在她之上;重則因為真氣不斷改變流動方向,對戰中一不小心走岔就會走火入魔,到那時,她會死得很慘。

渾圓爪尖不斷飛彈,順著孟扶搖的勢閃電般出沒,每次掠過孟扶搖大穴,都會逼得她換氣,正如先前孟扶搖逼得玉衡不能落地一般,現在孟扶搖被玉衡逼得不能如意流轉真氣,她身形如電穿梭來去,但無論換多少個身法,那武器似天生有吸力緊緊跟隨,她轉得越快它跟得越快,躡電飛蹤,逼得真力無法順暢使用的孟扶搖,嘴角漸漸沁出血絲。

不遠處響起衣袂帶風之聲,紫影和黑影都掠了過來,是長孫無極和戴了暗魅麵具的宗越,兩人一眼便看出了問題所在,都想出手,孟扶搖立即道:「不必!」

從今天開始,這些事她要自己解決。

何況這種狀態,她遇上,長孫無極和宗越也一樣會遇上,甚至武功越高越會束手束腳,何必拖他們麵對危險?

她這層心思現在自然說不出口,那兩人隻聽見她疾言厲色的拒絕,頓時都默默停住,宗越退後一步,伸手進懷中想去取什麼東西,長孫無極卻突然一攔,道:「讓她來。」

隻有自己不斷迎難而上,才有機會獲得更重要的領悟,和十強者對戰的經歷,本就千載難逢,長孫無極從來都選擇盡量讓孟扶搖自己麵對。

孟扶搖聽在耳中,默然不語,長孫無極看了一會玉衡出手,突然道:「無為勝有為,極柔克極剛,清風拂山崗,明月過大江。」

孟扶搖目光一閃。

心中一直猶豫著卻不敢嚐試的想法和長孫無極這幾句不謀而合,她的眼神幽幽的亮起來。

然後她立即收勢。

收掉狂猛無倫颶風烈火般的招式,換最古撲簡單一板一眼的普通招數,清風明月,拂遍山崗,招式一簡單,全身真力的流向分配便更有餘裕,速度一減緩,那種真氣被截一頓一頓的擾亂頻率便會降低,她慢慢的,用凝重雄渾的招數逐漸營建一個屬於自己的真力場,帶動已經失去真力無法控製大局的玉衡,慢慢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