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娘家人(1 / 2)

秀芬的兩位兄長、三個內侄、一個外甥是第二天上午來到沙地的。大哥年近四十,二哥看上去三十出頭,四個晚輩均在十歲上下。小娟與母親的親戚已有七年沒有往來,對他們早已沒有了印象。

大舅看看床上妹妹的屍體,又看看逼仄的箍桶舍,不由得潸然淚下;二舅緊緊地抱住外甥女瘦弱的身體,道:“誰欺侮你娘了,領我過去,娘舅給她報仇去!他媽個b,以為娘家沒人了嗎!”

小娟並沒有給舅舅們帶路,而是指了指西南方的草舍,便轉回到屋裏。

兩個男人來到段家,問明身份後,直接向段杜氏提出,必須賠償五百現大洋!

段杜氏搖搖頭,說他們已經達成一致,段家隻承擔棺木、墳墓和辦喪事的一切開支,如果兩位娘舅不信,可以去問阿土和在場的所有幫忙的。

“一條人命難道就值這麼一點?而且,你賠的東西都用在了喪事上。小娟還未成年,你讓她怎麼活?”大舅說道。

上數三代,郭家都是讀書人,到了他這代,卻變成了莊稼人。郭老大長得像父親,外表斯文,倒還有一副讀書人模樣,老二不但外表粗獷,性格也非常暴躁。老大善於與人論理,弟弟則擅長蠻幹,遇到今天的場麵,兩人恰好優勢互補。

段杜氏也不甘示弱。“哪來的人命?即便如你妹妹所說,也隻是一起強奸案,怎麼到了你嘴裏就變成了命案?安昌娘舅,搞搞清楚,秀芬是自殺的好不好!昨天晚上,警察已經來過了,是你們這邊報的案。既然是公了,就不可能依你們!”

“哼,說得倒輕巧,人是被你們逼死的總是事實吧?既然過來了,又開了口,我們總不能兩手空空地回去。五百大洋嫌多,那你說多少?”

“我說過了,既然是公了,就得等候官府判決。五百也好,一千也罷,得官府說了算。”

“開口官府,閉口官府,說得倒好聽,我看你是想耍賴!”郭老二不買賬,他抄起一把掘地的鐵耙,對著門口屋簷上方用力揮下去,然後使勁一拉。兩張草片被拉了下來,斜掛在大門口。“敢耍賴,也不想想,我們是這麼好說話的嗎?!”

聽到草舍在抖動,段家三兄弟連忙從房裏趕出來。玉龍見狀,一把抱住郭老二,大哥三哥一擁而上,奪下鐵耙。

“你們一家除了淫賊就是騙子!我非扒了這個黑窩不可!”郭老二一邊喊,一邊拚命掙紮。

郭老大衝了上來,想幫老二一把,卻不知道如何下手。這時,聽得耳邊響起了張法炸雷般的吼聲。“都給我住手!”

張法將段氏三兄弟拉開。“大龍,你們放開手,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膽量把草舍拆了!”

“你們沙地人不講理!我妹妹被逼致死,不但不賠錢,難道還不許娘家人出口氣!”郭老大說道。

“人都死了,還嫌事情不夠大嗎?有話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張法厲聲問道。

郭老大顫抖著嘴唇,道:“我外甥女從小沒有了爹,如今又失去了娘,如果不讓他們賠償,你讓她怎麼活?”

張法這才緩和了語氣。“要賠償可以,但千萬不能動粗、鬧事。”

郭老二用手指著段杜氏。“她說話太霸道,一點也沒有商量的餘地,不然,我也不會動手。”

張法道:“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我覺得她說的沒毛病。做娘舅的為外甥女爭取利益沒錯,但不能殃及無辜,你把草舍扒了,這麼冷的天,老的老,小的小,你讓他們怎麼過?其實,你妹妹的死法本身就是一種報複,現在,一位姑娘已被嚇出病來,一驚一咋地讓人聽了心驚肉跳,昨天晚上,一家老小被弄得全都不曾合眼。”

郭老大問:“你是什麼人,怎麼專替他們說話?”

“什麼人不重要,你隻需弄清楚,我的話有沒有道理?倘若剛才不是扒草舍,而是在打強奸秀芬的人,我連屁也不會放一個。”

郭老二道:“強奸犯跑了,你卻拿他說事,這本身就是放屁!還有,阿土是什麼人,他有什麼資格替我妹妹作主?”

張法再次提高嗓門:“前些年,秀芬母女窮得差點餓死,如果沒有阿土,她們肯定活不到現在。作為兄長、娘舅,她們這麼困難,你們又在幹什麼?我看你們不是來吊喪的,倒是來鬧事的!”接到報喪後,郭氏兄弟本來可以昨天動身的。從報喪人口中了解了大致情況後,兄弟倆斷定,他們同父異母的妹妹過得並不如意。死去的妹夫還欠著他們兄弟四十塊大洋,當時,這筆錢是妹夫連哄帶騙借去的。後來,妹夫死了,還錢的事妹妹隻字不提,還斷了所有的消息。要不是發生了這件事,他們連她住在哪裏也不曉得。

這次來,郭氏兄弟除了吊喪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把欠款要回去。但從目前的情況看顯然很難達到目的。郭老大沮喪地說:“老二,都說強龍難鬥地頭蛇,就別跟他們費口舌了。”

張法道:“你們是客人,我們理應好好招待。但要是客人亂來,就不得不管了。”

第二天未時末,阿土的新草舍造好了,門窗也完成了安裝。西麵一間被隔成兩個房間,房裏各放了新床新被褥;灶間占據了東南方半間屋子,用磚頭搭建的兩眼土灶,灶膛裏火焰正旺;堂屋裏,填高的地麵平整後已潑過水,使沙土踩上去不至於太鬆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