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安然說的交還(3 / 3)

“月芬!”是爸爸打斷了媽媽,他衝進來抱住了媽媽,我就看見媽媽抱著爸爸開始嚶嚶哭泣。我是,一個錯誤。

“小沐,不要亂想好嗎?你媽媽是因為太難過了才說出那樣的話的,不要放在心上。”爸爸也許是我應該唯一寄予希望的人,他的態度總是那麼和藹,好像真的可以把握看作是安然一樣。可是他是愛我的麼?還是,他隻是將對姐姐的愛無奈地轉移到我身上來了?

“爸,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有一點點想念我?”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能夠微笑,隻是後來回味的時候竟覺得裏麵已經是淒苦至極。我將自己逼退到如此狹小的境地,隻為乞求人生中本該既定的愛。他顯然是被我這句話震撼了。

那樣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小沐,你真的會和齊洛一起走?”我真的好喜歡爸爸叫我名字,那種關切讓我真的會忘記當初他們把我拋棄的事實。

“嗯。”我笑了,眼淚已經充盈了眼眶。笑著流淚,曾經我以為這是在經曆重重苦難後見識光明時的幸福。現在,我才知道,這也是一種深深的苦澀,一直苦澀到我的眼淚裏。

“小沐……”媽媽在不知不覺中走近了我,她的眼睛紅紅的,卻如此淡定。我在她美麗的輪廓裏找尋熟悉的痕跡,提醒著這個女子真的是我生命的源泉。隻這一個理由就足以讓我拋卻一切的恨,奔向愛。我突然想起新宇哥最喜歡的一句中文——“大愛無聲。”那個笑臉瞬時間分崩離析。

她還是沒有抱我,在最後都沒有。也許,她那麼仔細地看我隻是為了更加記認清楚她心裏那個人的麵孔。於我,我想至少她會有一些感激,隻要一點點,我就很滿足了。

在淺嵐的最後一夜,回了齊洛的短信,簡單的一個“嗯”字,就這麼帶我走出原來的生活軌跡。從此以後,我就是任安然了,徐小沐就要這樣消失了,會不會有很多人想念她?我想我會的,不管是在韓國還是在中國,每個我經過的地方我都默默地說過:“徐小沐來過。”真的很諷刺,這種暗示竟成了一種變相的告別。每個經過都在與我告別連同我的過去。想起新宇哥,想起徐爸爸,我開始懷疑自己的這種決斷是否正確,甚至在想起那個不喜歡我的徐媽媽的時候,我都不會再難受。因為,那至少,他們麵對的,是我,是徐小沐。

一個人最可悲的是沒有自我。一開始決定回來的時候,我就應該明白,今天這一步勢必會到達。在翻著姐姐留下的日記的時候,我驚詫於這個外表看起來文靜蒼白的女孩居然有著如此豐富的內心。她也把經過的每個地方記下來,記下周圍的一切,自己的感覺,統統一切。她的文字就像她的性格般溫柔,像她說話的時候那樣。的確,她就是在對一個人說話——齊洛。她很喜歡很喜歡他,比我能想象的喜歡更喜歡,讓我自歎不如。從分開的第一天起,直到她要走的時候,那個名字都一直在她的生命裏。我想,在她最後說出齊洛兩個字的時候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就像她喜歡他也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這點,任安然真的很可愛。

我的名字是出現在一年半以前,她這麼說:

“齊洛:

世界上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爸爸告訴我,我有一個妹妹。開始我一點都不相信,因為過了這麼些年從沒有人向我專程提起過這個女孩,隻有在徐叔叔偶爾從韓國飛來為我例診時會和爸爸隱隱約約談論一些。如果他沒有拿出一張有關於那個女孩的照片,我真的會以為爸爸是為了安慰病入膏肓的我的小玩笑。

她叫徐小沐。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爸爸摸著我的頭說,不要問為什麼她不和我們在一起。然後我就真的不問了,因為我發現爸爸的眼睛紅了。我想一定是有什麼苦衷的。我沒問,可是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想象有一天與她見麵拉手時的情景了。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萌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讓她代替我。

等我走了以後,爸媽就會有她陪伴;等我走了以後,讓她來替我……也許那個要求太瘋狂太瘋狂了。或許,她有她的生活,或者她已經有一段美好的愛情了。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那麼自私,可是也是第一次在麵對死亡後覺得自己可以安心些了。

徐小沐,好好聽的名字。看著她的眼睛和笑容,我真的很期待——或許,真的可以見到她。

今天看報紙,你的第二張專輯賣的很好。可是我還沒有去買,因為最近身體實在太差,媽媽已經不讓我出去了。她甚至覺得我不應該再去上大學,我正在據理力爭。

大學,我一定要去上的!”

我是那麼驚喜的發現,在以後的每一天她的傾訴對象變成了兩個——齊洛和我。於是,兩個陌生的名字被一顆充滿期待的心緊緊聯係在一起,是不是真的有命定的這一說法?

最後的最後,我拎起媽媽為我準備好的行李,在爸媽的房門口站了一會兒,離開了那個住了半年的“家”。走的時候帶走了爸爸最喜歡的那本《莊子》,還有兩張全家福,留下了從韓國帶來的那部三星手機和手機卡。我沒有勇氣與他們告別,就像當初離開韓國一樣。與在意的人告別總是那麼揪心的一件事。有些事,一次,足以,不想要重蹈覆轍。

鑽進齊洛的車的時候,沒有去看他的車子,隻記得是黑色的。這是我向來的習慣。

他依舊戴著墨鏡,就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那樣。我沒有詫異,因為作為一個當紅的歌星,這樣的做法太過尋常了。隻是,在這樣一個安靜祥和的小鎮,這樣的架勢顯得有些過於隆重了,反而格格不入。

“安然,真的沒想到。昨天給阿姨電話的時候,真沒想到她會同意。”他很淡定地說,同時拉住了我的手。

我驚了一下。倒不是因為被他牽住了,而是原來他和媽媽早已經溝通好了,難怪媽媽昨天那樣直接地找我了。我沒有生氣,真的沒有。如果一個人失去了自主選擇的權力,那麼就會慢慢放棄思考。像是被丟進籠子的鳥兒般,失去了飛翔的希望,也就漸漸放棄了反抗,最後就會完全絕望。

“恩,她很喜歡你。而她也知道,我……”突然停住了,因為意識到自己將要繼續的話是那麼的令人羞澀與不安。於是,我的臉紅了起來,也沒了轉過頭看他的勇氣。

“恩?為什麼不繼續說了?”我感覺到他語氣裏的笑意,而我就像做錯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把頭埋得很深很深。他的手就是在我這樣毫無防備的時候摟住了我的腰身,然後以一種不容拒絕地力量讓我靠近了他的胸膛。因為沒有準備,我的額頭重重地撞在他的下巴上,我連忙說“對不起。”然後伸出右手去試探他的下巴,可是卻被他硬生生地抓住。我才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是多麼曖mei……

他的嘴唇就那麼張揚地展露在我的麵前,挺直的希臘式的鼻梁,那麼細膩的皮膚。或許是化妝的緣故,那些代表著男性特質的胡茬與毛孔全部不見了,有一瞬間,我覺得這個俊美的少年應該是從漫畫裏跳出來的,讓人有錯亂的感覺。……如此精致的麵容,是安然一直的最愛。她是愛著他這副無懈可擊的皮囊麼?我曾經真的懷疑過,現在也還是懷疑,因為我發現這樣的麵容有致命的殺傷力,如迷迭香般迷離的威力。

“沒關係,不要緊張。”他的嘴角突然出現的弧度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尷尬。我卻依舊不敢動彈,透過劉海想看清躲藏在墨鏡後的眼睛,卻發現,那裏麵是我看不到的一片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