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下來了。
一座大山,一個村子,如今隻住了一戶人家。白天還相互追逐的雞群在黑夜裏躲在雞舍裏一聲不吭,白天僅有的一點喧鬧在雞群歇下來後的夜晚,是如此的安靜。
村裏沒有了鄰居的居住,黑夜裏屋子外麵就沒有一點動靜。大黃狗躺在屋外一直就沒吭過聲。
本來,寂靜的夜晚如果有狗叫,反而不擔心小偷,還會增添一絲熱鬧。現在。村裏的黑夜中,看不見一絲燈光,寂靜得有些可怕,很難想象,有多少年輕人願意在這樣的村子裏呆上一個晚上。自從打工後在城裏呆了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了城市的喧鬧,突然在寂靜的山村夜晚住上一宿,還是有些恐懼。可能城裏人永遠都不知道,農村房前屋後都是墳早已成了事實,晚上膽子小的根本不敢出去溜一溜,有時牽上狗狗作伴,壯壯膽。
有老陳夫婦的陪伴,我雖然並不那麼害怕,但仍有一絲絲寒意襲來。盡管我在這裏生活了那麼多年,但那時候畢竟有十幾戶人家,並不寂寞。
喝酒能壯膽,趁著老陳高興,我也多喝了幾杯。貪杯後,在朦朧中睡到了天亮。
大娘早早做好了早餐。吃過早飯,老陳陪我去村裏走走。
看著一棟棟熟悉而又破舊的老房子,在風雨的侵蝕裏變得搖搖欲墜的樣子,我的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這大山上,坡高路陡,又不通公路,沒辦法把磚頭運到山上去,隻能建木屋房子了。
看著一棟棟弱不禁風的老房子,一個響亮的噴嚏就似乎能讓它倒下去。看著屋子前麵曾經熟悉的台階,隻是它的主人早已離它而去。
老陳望著這些在熟悉不過的房子,嘴裏念叨著:“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回來了我好去找他們吹幾句牛,人去樓空啊。”
“是啊,生活了大半輩子的鄰居卻分開了,想跟他們說幾句話卻困難了。”我實話實說。
老陳指著眼前一塊荒棄的莊稼地:“你看看,地裏的雜草足足有人那麼高了,不種糧食太可惜了,現在沒人種了,隻好讓它長草了。”
“誰也想不到,大夥兒都去城裏住了,莊稼地就沒人管了。”我說。
“大家能搬出去住,總比窩在這山上強多了,這是好事。”老陳說。
我走走停停,看了幾戶鄰居的房子因為沒人住而失去了修繕的機會,已經破爛不堪了。在我眼裏,這些房子現在可以進博物館了,留下的隻是村民的一個記憶罷了。
城裏一套商品房七十年使用期,這麼多年過去後,這些老房子將不複存在了。
老陳陪著我走到我自家的老房子,他笑了:“城裏的房子住著肯定會比這房子舒服多了。”
“要好一些。”我忍不住笑著說。
“以前在地裏幹活,累了會對著在地裏幹活的其他鄉親們說:“那麼忙幹啥?活兒永遠都是幹不完的,過來抽支煙歇一歇再幹。現在,這些話跟誰說去?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一個人抽悶煙,還是有些不習慣。”老陳感慨地說。
“不知道猴年馬月才有這一天。”老陳淡淡地說。
“您和老伴都上年紀了,要少種點莊稼,別累壞了身體。”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