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而我們的出路恰恰也就在於此。我們的查找範圍又縮小到隻有一個版本,並且人人又都會有的一本書了。”

“蕭伯納的著作!”

“不對,華生,這也還是有問題的。蕭伯納的文字雖然很是簡潔,但他的詞彙量極其有限,如果詞彙量不大,那麼就很難用來傳遞消息。所以,我們還是把蕭伯納的著作排除吧。出於這個理由,我認為字典也不太適合。那麼,還有什麼書籍呢?”

“年鑒!”

“哈哈,太好了,華生!如果你這次沒能猜中要害的話,那我可就大錯特錯了!我認為是一本年鑒!讓我們來仔細想想惠特克年鑒的條件吧。這是本幾乎人人都有的書,並且它足夠厚,分兩欄排印,雖然一開始的詞彙很簡練,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快到結尾的時候就很囉唆了。”福爾摩斯從寫字台上把這本書拿了出來,“這是第534頁,第二欄,我看這是很長的一欄,是在講英屬印度的貿易和資源問題的。華生,請你把這些字記下來!第13個字是‘馬拉塔’,我擔心這不是一個好的開始,第127個字是‘政府’,雖然這個字對我們和莫裏亞蒂教授都稍微有點離題,但至少還是有意義的。現在我們繼續,馬拉塔政府做了些什麼呢?哎呀,下一個字是‘豬鬃’。天哪,我的好華生,我們失敗了!真叫人傷心!”

福爾摩斯說話時的語氣雖然好像是在開玩笑一樣,可他那顫動的眉毛卻折射出內心的惱怒和失望。我悶悶不樂地坐在那裏,盯著爐火。突然,福爾摩斯的一聲叫喊打破了這長久的沉默。他奔向書櫃,把另一本黃色封麵的書拿了出來。

“哈哈,親愛的華生,這次我們吃了太過時髦的虧了!”他大聲叫嚷道,“咱們追求時尚,所以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今天是1月7日,我們很及時地把這本新年鑒買到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波爾洛克很可能是根據上一本舊的年鑒來拚湊出他那封信的。毋庸置疑,如果他能把那封說明信完成的話,他一定會把這一點告訴我們的。現在我們看看第534頁都講了些什麼內容,哦,你看,第13個字是‘There’,這樣看來就有希望了。第127個字是‘is’,兩個字連起來——‘There is’(有),”福爾摩斯愈發地興奮起來,在他數一個個字的時候,他那細長而激動的手指不住地顫抖著,“‘危險’,哈哈!棒極了!華生,快把它們記下來。

福爾摩斯一麵破譯那密碼,我一麵在膝上把它草草記在一張書寫紙上。我不禁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這些奇怪的詞句。

“‘有危險即將降臨’,接下來是‘道格拉斯’,連起來是——‘有危險即將降臨到富紳道格拉斯身上,此人現住在伯爾斯通村伯爾斯通莊園,十萬火急。’你瞧,華生!你覺得我這個推理和它的結果怎麼樣?假如鮮花店裏有桂冠這種商品出售的話,我一定要搞一頂來。”

“不過,他表達意思的方法真是夠古怪的啊。”我鬱悶地說道。

“正相反,他幹得真是妙極了,”福爾摩斯說,“事實上,當你隻在一欄文字裏尋找那些用來表達你的意思的字眼時,你的確很難找到,所以隻好留下一些東西,讓你的收信人依靠他的頭腦去理解。很顯然,這封信的意思十分清楚,有些壞人正在跟一個叫道格拉斯的富鄉紳作對——事情已經十萬火急了。這就是我們的研究成果——而且是非常完美的分析呢!”

有的時候,福爾摩斯的樣子就像一個真正的藝術家,即使沒達到自己要求的高標準結果,但對於自己比較成功的工作成果還是會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這不,當畢利推開門,把蘇格蘭場的警官麥克唐納帶進屋子的時候,福爾摩斯還在為自己剛才的成績而開懷呢。

早在18世紀80年代末期的時候,我們的亞曆克·麥克唐納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聲名遠播,他那時不過隻是個青年警察而已,但是,他經手的案子都辦得相當漂亮,所以,那時他在偵探界也是頗受信賴的一員了。麥克唐納體形健壯,身材高大,冷眼一看就知道他有著過人的體力;他那巨大無比的頭蓋骨和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在說明他有著敏銳的智力和洞察力,這種機智在他那兩道濃眉底下不斷地閃爍著。他性格倔強,沉默寡言,說話時總是帶有很重的阿伯丁港口音。

在此之前,福爾摩斯已經幫過他兩次忙,那兩起案子均告成功,而福爾摩斯自己得到的唯一酬勞,就是享受用智力去解決困難的快感。因此,這個蘇格蘭人對他的這位業餘同行無比尊敬。這表現在,無論他遇上了什麼麻煩,都會老老實實地來向福爾摩斯請教。一個人如果平庸的話,往往很難看見比自己高明的東西;但如果是一個有才能的人,卻能立即洞察到他人的天賦。麥克唐納很有才能,同時,他也深知向福爾摩斯求助並不是什麼有損身份的事,因為福爾摩斯無論在才能上還是在經驗上,都是絕對一流的。福爾摩斯本身不太擅長交友,但他對這位高大的蘇格蘭人卻並不討厭,每見麥克唐納,他總是一臉的笑容。

“您來得真早啊,麥克唐納先生,”福爾摩斯說,“請允許我先祝你順利,但我擔心不會是又有什麼案子發生了吧?”

“哈哈,福爾摩斯先生,我覺得,如果你不說‘擔心’這個詞,而是說‘希望’,倒還比較符合你的邏輯。”這個警官微笑著回答,“真不賴,一小口酒就能把我這一身的寒氣驅趕掉。謝謝,我不抽煙。我還得趕路,因為一件案子發生之後,最初的時刻往往是最珍貴的,這一點你最清楚不過了,但是……”

說到這裏,警官忽然停了下來,表情驚異地凝視著桌上的那頁紙——也就是我剛才記下密碼信的那張。

“道格拉斯!”他結結巴巴地吼道,“伯爾斯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福爾摩斯先生。哎呀,你是在變魔術麼?你是從哪裏得到這兩個名字的?”

“是華生醫生和我兩人偶然從一封密碼信中破譯出來的。怎麼,這兩個名字出了什麼事情嗎?”

麥克唐納一臉茫然,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和福爾摩斯,然後語氣低沉了下來,說道:“正是這樣,伯爾斯通莊園裏的道格拉斯先生在今天淩晨被人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