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口頭禪‘媽媽說’(1 / 3)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男人是這樣子的。自臍帶剪斷後投入母親的懷抱後,對母親的依賴感僅次於精卵子對子営的依賴。陳毅便是這其中一員,關於這點還是我們三人共度周末時,小七幫我總結了出來的。

這種男人八歲還在母哺喂養,至今身上還有一股奶香味。一個月工資八百塊,工資卡交給媽媽保管。十八歲還讓媽媽搓澡,向媽媽分享****心得體驗。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回媽媽短信仳接聽緊急電話重要。一遇不明情況回家找媽媽商量,慣用的口頭禪是‘媽媽說’。

那是在一個繁花似錦柳絮如煙的陽春三月裏,那是在小七超度傑克分手悼詞的悲傷歲月裏,那是在我已經準備為陳毅削臉隆胸的****年代裏,我和陳毅決定陪小七度過一個快樂的周末,讓她盡快走出失戀的隂霾。

我們驅車賞花,公園裏的紫荊花、鬱金香、白玉蘭、迎春花、虞美人都開了,那些花兒蠱惑市民們爭相大把的掏出金錢。公園裏的人的多得像在逛菜市場,檢票口擁堵得像在買火車票,道路擁擠得趕超早晚高峰期。這裏彙集了擺地攤的老人,露大腿的女學生,遭丈夫背叛的孕婦,熱戀中擁吻的情侶,推著嬰兒車的時尚辣媽,享受退休生活的鐵路工人,褲門沒拉好的小混混,一臉正氣的大學教授,徹夜不歸的叛逆少女。空氣裏充斥著一股刺鼻的黴味,小巷子裏,到處推著賣粉幹和甜玉米的小販。路口晃悠著幾個不良少年,手裏揣著大把手機在收購倒賣。流浪的乞丐統統搬出天橋底下,衣著光鮮的富婦穿著名牌高跟鞋進入冰冷的醫院。老弄堂裏掛著有房出租的手寫體招牌,垃圾筒裏時不時掉出來幾個一夜放縱的液體標本。

市民中心的廣場上,每天傍晚便有群拎著收音機,穿著一身運動衫的男人女人到那裏去跳舞。而在不遠處的公園一隅,便會有一個精致的女人穿著一襲深紫的舞蹈服在跳拉丁。她身上總是散發著一股陳毅癡迷的奶香味。她是一名驕傲的母親,一名經驗豐富的舞者,一名出色的廣告人。她提供給陳毅的不僅僅隻是十個月的子営居住權,還是他的靈魂導師,信奉一切眾生本來是佛。盡可能滿足他一切物質的、身體的、精神的慾望,給他人世間毫無節製的愛,將他培養成籠子裏的金絲雀,動物園裏的紙老虎。陳毅視她為女神、佛陀、老師。我每次經過時,總會忍不住偷偷看她幾眼。

我們沿著湖邊走,湖邊的垂柳長了枝芽,輕輕的掃著混沌的湖麵,似乎像一位年輕的少女在挑逗海明威筆下的老人,既帶著幾分詩意,又衍生出幾分諷刺。

早春的風像極了雪碧的廣告詞,裏外透心涼。公園裏的標識性建築既不是羅丹的雕塑也沒有偉人的肖像,而是幾根畸形的線頂著一個球,毫無美感,但它確實是這裏唯一的標識。在國內幾乎每座大中小城市都立著這樣一些大同小異的標識性建築,它們在百花叢中和噴水池裏崛起,屹立不倒。除此之外,還有一堆假山,假如愚公可以看見此山,想必也能瞑目。當然,還有一堆不知從哪移植來的草皮,有的堅挺的活著,有的堅挺的死去。

中午的時候,我們三個人還在漫無目的遊蕩著。伴隨著一場突襲的春雨,我的肚子也發出有節奏的咕咕聲。我們躲進一家KFC,裏麵人滿為患。這裏像極了一個避難營,裏麵裝滿了會哭的嬰兒,哺乳期的婦女,孱弱的老人,還有淋濕的男人。

“我媽媽不許我吃這種垃圾食品。”陳毅開始抗議。

“可現在有更好的選擇嗎?”我看了看外麵漸漸下大的雨。

陳毅擺了擺手,“反正我媽不許我吃這種食品。”

“那此時此刻你是不是該讓你媽媽給你送把小傘,買個玩具,帶一份母愛便當給你?”小七已經受夠了陳毅的媽媽說。

陳毅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一聲不吭的坐到一個小角落裏發愣。此刻的他仿佛就像是冰島的拉基火山,一旦噴發,難以收拾。

小七則拉著我點了些吃的,點了幾杯飲料。

我們端著食物坐在陳毅旁邊,他故意轉過頭不看我。

“你實習期結束以後你想做什麼?”我問陳毅。

“我媽媽說,讓我繼續做本行的工作嘍。”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畢竟要對得起自己所學的專業。”

“可是畢業後不做自己本專業工作的人大把的存在著,而且他們活得很好。”小七反駁。

“可是我媽媽說,我適合做廣告。”

“那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應該聽媽媽的意見。”

……

小七仰望廣告牌,沉默不語。對傑克的哀傷似乎已經減去大半,轉而對我表示深切的同情,並開始對陳毅翻起了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