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空珩,雖說是文人卻沒有一點難過的神色,似乎他是這裏的常客一般。
幾件事下來,他似乎見到了空珩的另一麵,與他的道貌岸然完全不同的另一麵。他記得很多人都說作家往往有精神分裂,難道現在酒色放蕩的,是另一個空珩,而非那在讀者麵前笑得人畜無害的作家?
有人敲門,很輕的三下。空珩警覺起來,用懶懶的聲音問:“誰呀?”
“使者。”外麵的男聲也很低沉。
“進來吧。”話音剛落,門開了,走進一個黑衣的青年,麵容如霜般沒有任何溫度,他恭敬地對空珩略一鞠躬,說:“我是來接您的使者。”接著瞟了龍吟一眼:“這就是您的朋友吧?恕我直言,他最好不要從頭到尾參加我們的活動。”
空珩皺眉:“我知道,好吧,我們走。”他撇下懷中的美女,頭也不回地帶著龍吟,隨那位使者走出夜總會,上了一輛轎車。司機始終戴著墨鏡,看不到真麵目。車在鄉間的公路上飛馳而去,黃昏中的鄉村人家,沒入薄暮的炊煙,散學歸來的村童,向天空伸出枯枝的樹,振翅飛過的喜鵲……讓他感到陌生而又親切,緊張又溫暖。這是要奔向何處?荒村古墓或深山老林?不,這分明是飛向他的故裏啊,隱藏在山水之間的舊日的桃花源,而今,聲聲鳥鳴在撕扯著他的思緒。
聚集地點居然是山間的一座廢棄的小教堂。在主耶穌的地方宣講撒旦的美?他啞然失笑。教堂裏已經有了一些人,都是衣著前衛的青年,在黑色金屬的樂音之下狂舞著。
使者示意他在外等候,自己先陪同空珩從側門進入教堂,又回轉身來對他說:“一會兒我出來帶你進,自己別去。”“噢。”龍吟答應著,心中暗笑:就你們,還能擋住我追風?
教堂充斥著黑暗的氣氛。一排排的座椅被撤走堆在屋後,空蕩蕩的地麵便於教徒們在這裏狂歌勁舞。耶穌像也已經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銀色的倒五角星,星體中央懸著灰白色的山羊頭。原來寫上去的“以馬內利”隻剩下“利”字的一撇,一隻倒十字架駭人地掛在上方,中間也有一隻小些的山羊頭骨。台上的帳幔全部換成了黑色,講台也被移動到了一邊,中央的圓場成了祈禱和召請惡魔的場所。
堂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氣息。四周的牆上被塗上斑駁的血,吊掛著蝙蝠等一些小動物的屍體。一條黑色的蛇從場中靜靜遊走而過,引起與會者此起彼伏的歡呼和尖嘯。
教堂的大門緩緩關閉。龍吟看不到裏麵的情形了。門口,立著兩個彪形大漢,虎視眈眈注視著外麵的一切。龍隻是一笑,悄然沒入圍繞在教堂四周的草叢中。
在教堂的西麵,他借著衣服中攜帶的繩索,攀上了二樓。已經生鏽的窗戶很難完全打開,他隻得從半開的縫隙中擠入。二樓的座椅沒有挪動,但是布滿了厚厚的灰塵,隨他帶起的風飄飛。他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坐在欄杆邊看下麵的人群,雖說不是什麼正當的教派,與會者也都是青年,此時竟然也安靜下來,肅穆得可怕。
隻要有一個信仰,便有為之肅穆的力量。他想。隻見一個披著黑色長袍,頭頂兩隻魔鬼的角的人,手持一卷書走上講台,開始用英語講演。他的英語很流暢,龍吟聽來卻比較困難。不少非常用詞彙,讓他看還勉強,一聽簡直如入五裏霧中。不過有一點他是聽懂了,黑袍人在講《撒旦聖經》中的一些段落,因為此書沒有中文版,隻好用英文來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