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祖上是木匠出身,雖然如今已經改頭換麵,經營昂貴家具,家族也蒸蒸日上,但在江月城個個書香門第、武將世家的貴族圈裏,唐家始終是不入流的存在。
往上爬,擠進貴族圈,是唐家老太太的執念,唐聽嵐接手唐家後,也把這個作為目標。
唐將洺出生後,隨著身高增長的還有越發俊秀的容貌,這讓唐聽嵐有了希望。她要把唐將洺用作向上爬的階梯。
溫槿第一次見到唐將洺,是在溫家辦的酒會上。唐聽嵐一桌桌的和家主們敬酒,身後跟著一個漂亮的小男孩,不時把他推出來介紹。沒多久,唐聽嵐不勝酒力,被人扶著去醒酒,唐將洺便乖巧地坐在石凳上,絲毫不知頭發上落了花瓣。
溫槿就是在那時走過去,幫他拂去花瓣。唐將洺的眼神從空白到明亮,他先抓住了她的手,說:“花園角上有一個蜂窩!”
於是一同被蟄的像個豬頭,便是二人友誼的開始。
唐聽嵐對此非常滿意,像賣家具一樣,她做成了一次完美推銷,上鉤的對象還是江月城最有錢的溫家的大小姐。
唐將洺卻不知母親的用意,他真心喜歡溫槿,想和她在一起。有了唐聽嵐刻意的縱容,唐將洺不像其他公子哥兒被困在後院,他幾乎日日能見到溫槿,二人感情突飛猛進。溫家對他也是和顏悅色的,孫太君常對他表示喜愛,有次甚至給了他一個和田玉瑪瑙綴金額帶。
唐聽嵐把這看成一個信號,於是在唐將洺十一歲那年便上門提親。沒想到,溫瓊英聽了她的來意便移開話題,委婉拒絕。唐聽嵐不死心,心想溫家老太太才是能做主的,但她忘了母女一心,孫太君以“槿兒年紀還小”為由,不再接話。唐聽嵐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溫槿對唐將洺的喜愛之上。
溫槿並不知道唐聽嵐複雜的內心,從孫太君的勸導中她明白人言可畏,既然她不能給唐將洺想要的結果,那麼她就不應該再沒心沒肺地和他親近。
溫槿借口溫修誠的婚期將近,想和哥哥多待些時日,便不再去學堂,也不再見唐將洺。
唐聽嵐本來就氣風言風語說她“賣兒求榮”,溫槿突然對唐將洺疏遠,她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然而溫家從未切實地對她許諾過什麼,她也無計可施,唐將洺和溫槿關係如此密切,卻最終連個名分都沒有,已經開始有人說他“倒貼”。唐聽嵐擔心兒子名聲壞了日後沒人要,便不許他再出後院。
溫槿在家搗鼓香粉、養花種草,盡量讓自己忙碌起來,然而一到閑暇時,愧疚就從心底蔓延出來,整天神色懨懨。
溫修誠也因成親之事總是低落不語。
溫瓊英看不下去兒女如此頹廢,正值廟會,便叫鄭嬤嬤帶兩人出去散心。
廟會那日天氣灰沉沉,但並沒有影響江月城民眾逛廟會的好心情。
從隆福寺到前門大街,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溫家的轎輦停在一旁,由眾人圍著溫槿修誠二人緩緩前進。
鄭嬤嬤平生最愛湊熱鬧,街上擁擠,難免有推搡而至吵架的,一見到吵架,她就移不開眼,非要上前一探究竟。
廟會上的新鮮玩意兒琳琅滿目,走走停停,到中午整條街才走了三分之二。
鄭嬤嬤看熱鬧興致不減,溫槿修誠二人被吵鬧的受不了,便留幾個人陪著鄭嬤嬤慢慢逛,二人帶著四個小廝快步往隆福寺去了。
沒有鄭嬤嬤摻和,二人很快順著人流進入寺中。
寺中知客一眼看到人群中氣質不凡、衣著華麗的二人,趕緊迎過來,讓小僧引著去殿中。
殿裏靜悄悄的,佛像悲憫地俯視跪拜的二人。
溫槿聽到溫修誠輕歎了一聲,察覺了他的心事。
“大哥,人人都說季家大小姐模樣俏,又能扶持家人,別擔心了。”
溫修誠苦笑:“槿兒,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季大小姐性情怪異,喜怒無常,而且並非一直未娶,去年她從外地買了兩個男寵養在院內,隻不過少有人知。我也不是不許她有寵郎,隻是今年年初,那兩個寵郎也不知犯了什麼罪,便被趕出院門,渾身是傷,至今流落在外,她竟不聞不問,也不許別人過問。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可回絕的,但這樣一個人,讓我後半生怎麼得安。”
溫槿心揪起來:“母親怎麼讓你往火坑裏跳!我去求祖母,不讓你去!”
“她隱瞞得好,祖母和母親先前也不知她是這樣的人,這些還是和季家關係密切的人私下告訴父親的。如今親已定下,想要反悔,怎麼和季家開交呢?”
溫修誠暗自神傷,讓溫槿自己出去逛逛,便去後齋房歇息。溫槿看著文質彬彬的哥哥,他若真的落到那個人手中,可不就是鮮花落入泥淖,她絕不能眼睜睜見哥哥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