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謂感情(2 / 2)

廟會上不少外來的攤子賣新式胭脂水粉,溫槿向來對這些感興趣,買了一大包準備回去好好研究。不覺已到傍晚,鄭嬤嬤說:“晚上前門大街放煙火,不如在這兒吃了齋飯,晚上看了煙火再回府。”

鄭嬤嬤是府裏的老人兒了,仗著溫槿是年輕主子,便有些倚老賣老。

溫槿本來無心煙火,想趕快回去勸服孫太君,取消溫修誠的婚事,但見溫修誠並不想即刻回府,想想他能出門的日子不多,也就順了鄭嬤嬤的意思。

夜晚,前門大街燈火通明。空氣中混著各種炸果米酒的香氣,隻聽一響,數簇火光淩空直上,在漆黑的夜空中放出絢爛的光,火星在空中四濺,仿佛流星降落。底下的人們熱情高漲,紛紛歡呼。

煙火盛典仍在繼續,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悶雷,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要下雨了!

悶雷接連炸起,一道閃電劃過,煙火的映照下,冰涼的雨水肆無忌憚地落下來。

溫槿正在一個胭脂鋪前看老板在胭脂粉餅上雕花,被躲雨的人群擠得不知東西。幾個跟著的丫鬟也走散了。

溫修誠等人都在街口的茶樓。溫槿辨清方向,努力向街口擠去,奈何人流太大,像一鍋黏稠的粥,隻能隨著人群東倒西歪。

眼見要被擠倒,身後忽然有人托住了她的腰,穩穩地攬她在懷裏。溫槿聞到一股清冽的柏香,想回頭看,人群忽然向一個方向湧去,情急之下,溫槿抓住了那人腰間的一塊玉佩,卻沒能擋住壓力,被人群帶著走,那股清冽的味道離她越來越遠,待她來得及回頭,隻看見一個淡月白色挺拔的背影。

不一會官府派出官兵來疏散人群。溫槿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隨著人群來到了街口,就暫時在茶樓門口避雨。

不遠處就是溫家的轎輦。

溫槿拍拍心口,忽然意識到手中攥著一條月牙白珠蝠紋錦流蘇,分明是從剛剛那人的玉佩上拽下來的。身後的人群已無那人的蹤跡,溫槿鬼使神差地嗅嗅那條流蘇,清冽的香氣仍在,莫名地,臉上有些熱。

正想著,忽有一人靠近她,不由分說地牽住她的手,冰涼的手心讓她一驚。

唐將洺額前的濕發還在滴著水,雨水順著柔和的臉頰流到脖頸,滑入深處。他微微喘息著:“姐姐,終於找到你了。”

我見猶憐。

溫槿把手抽出來:“在街上呢,你就這麼拉拉扯扯的。”看到他泛紅的眼角,不忍地拿出手帕替他擦拭。

唐將洺順從地將臉貼在溫槿的手心,仿佛一條傷心的大狗。

溫槿的心亂撞,但還是堅定地把手移開——她不想讓唐將洺處於流言蜚語中。

唐將洺卻抓住她的手,貪戀地貼到臉上,輕輕蹭著她的掌心。

“為什麼躲著我?”唐將洺想起這一年多來溫槿的疏遠,語氣不由地委屈起來。

溫槿沒回答,想到他被唐聽嵐禁足,擔心地問:“你偷跑出來的?”

唐將洺點頭,又問了一遍。

溫槿不知道怎麼回答,隻是手指摩挲他的臉。

仲逸風度翩翩的身影的和眼前楚楚可憐的人劇烈地在她腦中衝突。

一邊是仲逸的灌溉之恩、自己的升仙之路。

另一邊是青梅竹馬的耳鬢廝磨、與日俱增的綿綿愛意。

做妖時她從來不用想太多,每天喝水、吹風、看晚霞。

可是一旦成了人,有了感情,理解自己的感情和回應別人感情,都是複雜的事。

溫槿忽然很想念絕情崖上陪伴她的那棵鬆柏,他們最後一次一起吹晚風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感情占了上風。

“小洺,你身上有沒有痣?”溫槿平靜地看著唐將洺的眼睛。

唐將洺不明所以,最終搖搖頭。

也許這是一個多餘的問題。因為無論唐將洺回答什麼,她都會做出那個選擇。

溫槿釋然地笑笑。

“明日我去學堂,後天你來看我做口脂吧。”

唐將洺愣了愣,隨後放鬆下來,露出一個笑。

眼見溫修誠等從茶樓下來,溫槿附到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話,便飛奔向溫家的轎輦。

很多年後,唐將洺依然會記得,混著脂粉的清甜,女孩兒的氣息噴吐在他耳朵上。

“你放心。”

她不僅為仲逸活這一輩子,她要為參與到她這一世生命中的人負責。她過完了這一世,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可是凡人如唐將洺,他還有沒有下一世呢?她永遠會是花妖溫槿,而他隻有這一世才是唐將洺。

她不能去賭,不能辜負,這一世的感情,她的這一世就要承擔、就要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