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處衣冠塚,垂淚葬花失心人。
屬於陸夫人的墓碑上空無一字,纖纖玉指輕覆摩挲,柳尋文麵色蒼白尤勝一身素衣。柳不爭盤膝坐在身側,獨臂舉起酒壇仰頭豪飲,眼底爬滿一片赤紅。
顧念綰自密林而來,在柳不爭身邊盤膝坐下,盯著陸夫人的墓碑思忖良久方才開口說道。
“世伯不回揚州城,真的無礙嗎?”
聞言柳不爭放下酒壇,看著顧念綰的眼睛臉上蒙上了一抹蒼涼。
“無妨,數日過去並不見揚州地界有任何的騷亂恐慌,揚州城必然已經有了主持大局之人。若是此時回去,先不說以我如今的狀態必然處處掣肘,也會讓那些隱在暗處之人知曉我並未喪命還身受重傷,未免得不償失。”
顧念綰心中也明白,如今外人都以為當世最後一位宗師已經命喪當夜,無論如何此時繼續隱藏在暗處都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傷勢恢複的怎麼樣?”
麵對柳不爭的詢問,顧念綰也是露出了有些苦惱的神色,而他的苦惱並不是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而是恢複的太過順利和迅速讓他實在有些摸不到頭腦。並且自從他蘇醒之後,在傷勢逐漸恢複的過程中,顧念綰發現自己的內力竟然遠勝之前自己的巔峰狀態,仿佛體內平白多出了一股極其深厚的內力化為己用一般。
柳不爭扣住顧念綰的手腕,感受著顧念綰的脈息,神色變了又變,沉吟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
“你說那位前輩姓彥?”
“前輩並未親自言明,也是當初屠北川稱呼其彥前輩,我才知曉的。”
“彥前輩…若是屠北川認出了他的身份,那便不會有錯了。若真的是那位前輩出手,你這突然猛增的內力便不奇怪了。”
柳不爭手指在地上寫下“堯舜訣”三個字,然後將這門鮮有人知的隱秘功法說給了顧念綰聽。說到底,堯舜訣是一門完全損己利人的功法,其唯一的用途便是引渡自身內力贈予他人,並且對接受傳度者沒有任何傷害和風險。就像它的名字一般,相仿古之先賢堯舜禪讓,將自己的一切交付他人。
聽完柳不爭的話,顧念綰心下震驚之餘不免感到無比的沉重,若真如柳不爭所言,那僅有兩麵之緣的彥前輩為何會對自己如此恩深義重呢?難道…顧念綰輕撫靜靜躺在身旁的太平劍,心中不由得感歎道“彥思君,難道我的猜測彥前輩也同樣有所察覺了嗎?”
日暮西沉,顧念綰獨自回到了林中小院,恰逢魚犀月從揚州城返回,還將留在柳府的紅果兒一起帶了回來。圍坐在院子的石桌前,魚犀月將如今揚州城的情況一一說給了顧念綰。
瑄親王奉聖旨親臨揚州城,雷霆手段鎮壓住了城內一些蠢蠢欲動的暗子。賴子墨操縱孫家的所有罪證都在那一夜的爆炸中付之一炬,瑄親王以柳府大管家米三的寒光鐵槍佐證,將一切都推到了已經滿門喪命的孫家身上。
“瑄親王對外宣稱的結果大概就是這樣,現在揚州城內的騷亂已經徹底平息下來了。城內巡查的甲士多了很多,百姓雖然感覺有些拘謹但並沒有太多抱怨的聲音。”
仔細品味了一番魚犀月帶回的消息,無論是何種渠道的情報來看,整件事都沒有提及自己,甚至連自己對外宣稱的彥思君的名字都沒有任何提及,這倒是讓他感到有些奇怪。但既然揚州城已經有瑄親王坐鎮,無論再發生任何的變故自己也無需再多去操心了。
“我的傷勢已經痊愈了。”
注視著魚犀月的雙眸,顧念綰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魚犀月聞言下意識的咬緊了嘴唇,極力的想要壓住心中的慌亂,但仍然沒辦法讓自己的聲音不去顫抖。
“那…我也該回洛陽了…是嗎?”
顧念綰垂下眼簾不敢去直視魚犀月的眼神,經曆了賴子墨的事情後,顧念綰深知自己身上的責任是何等的沉重,自己麵對的將是多麼凶險的未來。魚犀月對自己情深義重,顧念綰是絕不可能帶著她一起深入險境的。
當夜月朗星稀,顧念綰與柳不爭對坐院中,滿眼醉意的柳不爭注視著顧念綰,感受著其身上散發出的讓自己都感到有壓迫的氣勢,神色前所未有的鬆弛。咕咚咕咚的將酒壇裏的酒一飲而盡,望著頭頂的星月不由得開始追憶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