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外林中小院,素麵布衣的魚犀月抱著一捆撿來的幹柴走進院子,望見院子角落裏失魂落魄的柳尋文,還是不免歎息一聲。恰逢此時,木屋中走出一人,手中拎著酒葫蘆,頸後插著一把折扇。魚犀月見到此人,立刻放下柴火恭敬的欠身施禮。
“前輩,他們…如何了?”
那人舉起酒葫蘆喝了一口,醉眼惺忪的看了一眼魚犀月,又把目光落到了角落裏的柳尋文身上,
“嗝…屋裏那兩個性命無憂了,至於何時會醒就說不好了。那個小丫頭嘛,問題更嚴重些。”
說話間,那人不知何時已然來到了魚犀月的身後,正欲推開院子的木門。眼見此人似乎想要離去,魚犀月立刻焦急著開口道。
“前輩,懇請前輩再多留幾日。”
說著魚犀月便想要跪地留下此人,然而不等她有所動作,耳邊便響起了悠遠清冷的聲音。
“他們已無大礙,小丫頭大可放心。”
“前輩,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姓名不過是個稱呼罷了,我與那顧家小子倒是有緣,既然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
再抬頭望去,魚犀月已然尋得不那人絲毫的蹤跡了。呆呆的望著密林,魚犀月的思緒再次回到了三日前的那個夜晚。
大管家米三見後院安全了,便提著劍匣趕赴前庭的混戰。不多時,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伴隨著衝天業火將整個孫府瞬間吞沒。魚犀月隻來得及拉上柳尋文往遠處逃離,但終究快不過身後吞噬萬物的熾火猛獸,還是被氣浪撞暈了過去。待她蘇醒便已經身處此處小院了。
“聽聞揚州城柳孫兩家大婚,本是想來湊湊熱鬧碰碰運氣的,卻不想竟看了一出大戲。他們尚不可就此喪命,便出手救了。”
前輩輕描淡寫的話,仿佛那一夜的危局在他的眼裏全都微不足道一般。
正發呆間,身後屋子裏忽然傳出了一串咳嗽聲,魚犀月聞聲立刻起身飛奔到了門口,驚喜的望向了床上蘇醒的人。
“念綰!”
來到床邊魚犀月抓住顧念綰的手腕,美目含淚的注視著他的雙眼。顧念綰雖然恢複了意識醒了過來,但全身每一處骨肉鑽心刺骨的疼痛仍然無法完全適應,平複了許久,顧念綰才算是看清了周遭的環境,對上魚犀月那熱淚盈眶的美眸,少年時的那場劫後餘生的感覺再次填滿了心頭。
“犀月,我們…是怎麼出來的?”
魚犀月扶著顧念綰坐好,握著顧念綰的手掌開始將自己所知的一切一點一滴的講給顧念綰聽。
那夜,賴子墨瘋狂的想要拉所有人一起陪葬,竟然激發了身體裏所有的機巧機關,點燃了巨量的黑火藥。米三用自己的肉體凡胎擋住了最為猛烈的第一波衝擊,化作了漫天齏粉。柳不爭千鈞一發之際用自己的身體將顧念綰護在了身後,但二人依舊被火海瞬間吞沒了。是一直躲在屋頂的前輩此時出手,才將命在旦夕的二人從火海中救了出來,隨後又把昏厥在後院碎石堆中的魚犀月柳尋文二人也帶出了揚州城,來到了此處林中小院內。
“酒葫蘆…折扇…”
顧念綰低聲念叨著,忽然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浮上心頭,是那個洛陽城外嚇退宗師屠北川的彥前輩!想及此,顧念綰立刻急切的問道。
“前輩身在何處?”
“前輩…剛剛離開了,臨走之際前輩說他與你有緣,今後自會再相見。念綰,你認得那個前輩?”
有緣自會再相見,顧念綰默默的低下頭,並沒有將自己心中對那位彥前輩的猜測說出口,隻將當初洛陽城外的事講給了魚犀月。
魚犀月攙扶著顧念綰,看著依舊呆坐在角落的柳尋文。過往與未來交織構築起的人生一夜間崩塌,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一幕又一幕的背叛,甚至親手了結了血脈至親。二人都不知該如何安慰心肝俱碎的她。
“將文兒帶去洛陽吧,柳某隻能拜托魚姑娘了。”
柳不爭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顧念綰和魚犀月立刻回身看去。柳不爭右手扶著門,臉色慘白的看著柳尋文,左袖隨風飄蕩,滿是無盡的淒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