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棠依舊,雨落上京(2 / 2)

“也不知這份禮物合不合我們顧大將軍的心意,這上京城終於要變得有趣了啊。”

雨過天晴,脂硯齋滿地海棠,蘇棠兒素紗薄裙倚在窗沿,膚若凝脂滿目媚態。顧鎮霄和衣走下床榻,來到窗邊一把將蘇棠兒攬入懷中,望著雨後有些狼藉的院落,在蘇棠兒的耳邊沉聲說道。

“為什麼?”

短短三個字,好似一下子將蘇棠兒掏空一般,輕咬朱唇久久不語。蘇棠兒秀拳緊握,指甲嵌入掌心,殷紅滴滴滑落。

“我本非漢人,顧郎,欺瞞至今你許是要恨透我了。”

“和風春滿園,草木皆芳薰。君看十八葉,具與凡卉群。當年第一次聽聞十八葉的時候,我確實怨過,才會請命北征。”

兩行清淚劃過臉頰,蘇棠兒震驚的無以複加,看著顧鎮霄如深井一般的眼眸,泣不成聲。顧鎮霄看著蘇棠兒,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寬慰。他確實怨過,當年少的他在父親的書房第一次聽聞十八葉這個密探組織時,當年少的他第一次在十八葉密探的名單裏看到了蘇棠兒的名字時,他怨過。

沙場的流血哀嚎,戰爭的爾虞我詐,磨平了少年的鋒芒,也讓他看透了是非對錯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但,看透了,想通了,此生也錯過了。

“密令命我行刺,其實根本也沒想過成功的可能,隻是想試探出顧郎身邊的十三死侍罷了,我本就是枚棄子。”

抹去眼角的淚,蘇棠兒輕輕推開顧鎮霄,邊說邊回身從床榻下取出了一個錦盒。錦盒內裝著一枚刻著“伍”字的銅綠色的令牌和兩封信。

“他們早已將我視作棄子,很多通信往來我是都接觸不到的,這是唯一一封我能夠拿到的吳三鐸的親筆信。另外一封是我所知京城內吳三鐸和他們安插的親信,無論於顧郎而言是否有所裨益,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顧鎮霄靜靜的看著蘇棠兒,仔細的聽著蘇棠兒所說的每一個字,好似要把她的每一個神態身姿都刻在腦子裏。此刻,顧鎮霄問出的那三個字已經沒有了意義。為什麼準備行刺?為什麼沒有出手?為什麼…所有的一切,顧鎮霄現在都不在乎答案到底是什麼了。

最後的最後,脂硯齋的深閨內,顧鎮霄一言不發的聽蘇棠兒說完了這些年在這個院子裏發生的一切,朝朝暮暮,花落花開。最後的最後,海棠花的簇擁下,顧鎮霄默默不語的為蘇棠兒擦去了這一生為一個人流的最後一滴淚,恩恩怨怨,緣聚緣散。

抱著蘇棠兒來到海棠樹下,顧鎮霄將蘇棠兒放在堆積的花瓣上,擦去她朱唇邊的紅暈,她沉沉的睡去了,隻是這一睡再醒來怕是要等到來世了。

守在蘇棠兒的身邊直至日暮西沉,皓月當空之時顧鎮霄才踏出了脂硯齋的門。此刻的顧鎮霄眼底柔情不再,漆黑的眸子裏映照了整片星空,銳利的精光好似流星劃破天際。

“既然大家都想讓京城熱鬧一些,那便開始吧。”

顧鎮霄望著頭頂的夜空,好似喃喃自語的話音剛落,四周陰暗處便出現了十三個包裹在黑衣之下的身影,瞬間躍上房簷屋頂朝不同的方向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夜色籠罩的宮牆內,龍顏未老的至尊皇者披著一件五爪金龍袍坐在堆積如山的竹簡當中,兩鬢斑白的老太監在一旁盡心伺候著。忽的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外麵傳來,老太監正欲將其攔在殿外,手握竹簡的皇帝陛下率先擺了擺手出言道。

“不用在外麵候著了,進來吧。”

聽聞此言,門外之人沒有半刻的耽擱,邁步走進了殿內。一身金甲腰佩寶刀,滿朝上下能夠攜劍麵聖者獨一人,禦林軍統領,皇上禦賜的殿前帶刀護衛,公孫摯。

“公孫摯叩見陛下!”

皇帝陛下的目光始終遊離在手中的竹簡上,擺了擺手示意公孫摯起身回話。公孫摯在皇上身側侍奉多年,自是對此見怪不怪了。

“顧大將軍入京後便前往了脂硯齋,戌時三刻方才離去,黑甲營的十三死侍確認在京城,並且已經有所行動。吳太守進京後一直在侯府別院並未外出,吳太守義子吳仲易奉命給吳妃娘娘送了些冀州的特產,逗留了半刻鍾,離去時帶走了一封書信。”

公孫摯言罷,禦書房內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約半炷香後,皇帝陛下放下了手中的竹簡,老太監立刻上前扶著皇上起身。

“鬧吧,鬧吧…鬧夠了就該見一見了。”

邊說著邊離開了禦書房,留下公孫摯,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的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