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棠依舊,雨落上京(1 / 2)

春花鬥豔滿京城,難及海棠脂硯齋。

不知深院幾人醉,伊人折枝盼君來。

滿園海棠盛開,一襲青綠驚鴻舞,彩蝶翩然落凡塵。一張石桌,兩壇美酒,三碟小菜,四目相對。一個,是褪下戎裝半生護國的將軍,一個,是芳華不在風韻猶存的舞姬。當年的少年,鮮衣怒馬銀甲長槍;當年的美人,一曲驚鴻豔絕傾城。當年的京城,滿是這對才子佳人的風月軼事,直到少年北征蠻族拜相封侯,結親的消息傳回京城,無不歎息終是未結良緣。

再見相顧無言,再見亦未有淚千行。曾經冠絕京城的舞姬蘇棠兒纖纖玉指端起白玉杯,帶起一陣幽香將杯中瓊漿一飲而盡。顧鎮霄合上眼眸細細回味,片刻後睜開眼,望著滿園海棠,眼底盡是追憶。

“此番入京,怕是難以善終吧?”

蘇棠兒幽幽開口問道,顧鎮霄依舊望著海棠花,半晌才收回目光看向蘇棠兒,早已不見了當年少年飛揚的臉龐難得露出了開懷之色。

“江湖事江湖了,念綰自有他要承擔的,而這廟堂的風雨,自然是我這個當爹的來擋。”

“念綰…麼。”

蘇棠兒低下頭,口中喃喃回味著念綰二字,眉宇間的落寞再難遮掩。在他的心裏,終究還是那個人更重些。那一年,眼前這個男人離京北征,待歸來時卻已喜結良緣。自知出身卑微,蘇棠兒在滿京城的流言蜚語中選擇了不再登台起舞,自此在這脂硯齋深居不出與海棠為伴。

這麼多年裏,顧鎮霄幾次回京,蘇棠兒都是知曉的,他也幾次來脂硯齋尋她,從未相見,因為她蘇棠兒的心裏有怨有恨也有怕,然而每每藏於城郊密林目送遠去的背影時,蘇棠兒的心裏又滿是不舍與悲切。

此次顧鎮霄與吳三鐸一齊進京,朝野震動,上上下下皆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入京後,顧鎮霄還是遣退左右獨自一人來到了這深閨密院的脂硯齋,蘇棠兒拉開木門的那一刻,顧鎮霄幾度失神。

再次抬起頭,蘇棠兒撞上了顧鎮霄的目光,四目相對,二人皆是唏噓一歎。原來,他早已不是翩翩少年,原來,她也不再是雙十年華。一陣風拂過,海棠花瓣飛舞,繞過歲月流轉,繞過萬水千山,將一切癡怨消融。

忽然一滴水從天而降砸碎在了蘇棠兒的額頭,蘇棠兒尚來不及抬頭看去,身子忽然一輕落在了顧鎮霄的臂彎裏。顧鎮霄此刻的笑意就像曾經的少年,踏步騰空,懷抱著蘇棠兒穩穩地落在了屋簷下。

“起風了,這雨怕是不小。”

顧鎮霄盯著蘇棠兒的眼眸說道,追憶起那一年的雨中初識,那一襲乘船舉傘而來的青綠,與今日別無二致。

“公子若是不棄,登船同遊如何?”

好似讀懂了顧鎮霄的心,蘇棠兒笑顏如花的說著初識時一模一樣的話。看著似水柔情的蘇棠兒,顧鎮霄多年征戰沾染的滿身的殺伐氣盡數收斂,眼底滿是憐惜,終是鐵骨難敵繞指柔。

院內雨落摧海棠,屋內幾番雲與雨。

撥雲見日彩雲橋,不負年華終得償。

雨落上京時,京城另一座別院內,吳三鐸坐於小樓二層窗邊,美酒佳肴相伴,望著窗外驟雨沉默不語。叩叩叩,忽然響起的叩門聲打破了屋內的安靜,吳三鐸放下酒樽應了一聲。細眼長臉的男子推門而入,偏精瘦的身材腳步略顯虛浮,幾步來到吳三鐸身側躬身,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到吳三鐸麵前說道。

“義父,宮裏的回信。”

吳三鐸有四位義子,鬼麵設計暗殺的吳伯策最善斂財,冀州境內流民遍地,與其有著莫大的關係,雪莽山中與顧念綰拚死相搏的吳季冉,最善武道常伴吳三鐸左右充當護衛之職。如今尚存的另外二子中,吳叔世最善內政,此次入京吳三鐸將其留在冀州城以震後方,隻將眼前之人帶在身邊,此人名叫吳仲易,乃是四位義子中最善詭計之人。

吳三鐸接過吳仲易手中的書信,展信閱,時而眉頭緊皺,時而目露精光。一盞茶的功夫,吳三鐸麵露沉吟之色的將信舉到吳仲易麵前。吳仲易立刻會意,從懷裏摸出一個火折子,接過信一燃而盡。

“黑甲營尚在洛陽?嗬,真當所有人都忘了當年他顧鎮霄是如何破涼州的了?”

吳三鐸所言,自是當年顧鎮霄威震天下的成名之戰,三日攻破涼州城。那一戰,顧鎮霄和黑甲十三死侍名震天下,那一戰十三死侍偽裝潛入化為一柄利刃,從內部瓦解了固若金湯的涼州城。這一次,吳三鐸怎會相信顧鎮霄的身邊會隻有二鬼跟隨。

“義父,顧鎮霄遣退了二鬼,此刻正在脂硯齋。”

吳仲易將灰燼清理後,細眼中一對狐眸滴溜一轉,附耳對吳三鐸說道。吳三鐸聞言,手指在木案上敲打了一番,隨即露出了陰詭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