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米縣坐落在太南山腳,土地豐饒素有貢米之鄉的美譽,商旅不絕熱鬧非凡。趙二祖上四代都生活在粟米縣,經營著一家在縣城裏頗具規模的二層酒樓,來往商客有著不少的熟客。這趙二天生瘦弱,形似柴狗一般,熟絡的客人也大都習慣喚他一聲趙二狗,他本人雖是不喜,但也奈何不了悠悠眾口不是。
原本在櫃台後麵算著賬的趙二,餘光瞥見一位身著白衣的公子哥進了店內,立刻哎喲一聲,小碎步緊倒騰著迎了上去。趙二可不敢怠慢了這位爺,就這麼幾天的功夫,這位爺打賞的銀子都快趕上自己兩個月的營收了,在趙二眼裏這位公子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哎喲,公子您又來啦,老地方都給您留著嘞!您這邊兒請!”
來人也不是他人,正是化名彥思君的顧念綰。當日拜別淩掌門,顧念綰便來到了粟米縣,這裏魚龍混雜消息流通極快,說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上京城內的事。前幾日雖有些上京城的消息被當做談資,但都與顧鎮霄和吳三鐸無關,這也不免讓顧念綰心中更加不安了些。
明日便是與淩掌門約定取劍之日,顧念綰還是跟前幾日一樣來到了這家酒樓。剛坐定不久,趙二立刻嫻熟的擺上了酒菜,但卻沒有像往日那般離開,而是一臉諂媚的低聲對顧念綰說道。
“公子可是對上京城的消息頗感興趣?”
聽聞此言顧念綰眉頭一挑,麵不改色的看向趙二,沒有出言質問,但趙二依舊讀懂了顧念綰的意思。
“公子別誤會,嘿嘿,在這個環境呆的久了眼力總歸還是有一些的。這幾日公子常來,看似心不在焉,但每次客人談論到有關上京的事情,公子的神色總是會露出些許的變化,所以…嘿嘿嘿…”
顧念綰定睛審視了一番眼前的趙二,沉吟了一番朝趙二點了點頭,然後伸手示意趙二坐在對麵。趙二依舊掛著那抹諂媚的笑意搖了搖頭,隨即探手五指張開放到了顧念綰的麵前,說道。
“我這有些上京城的消息,不知公子是否有興趣聽呢?有關顧…”
說了個顧字,趙二便不再往下多言了,眯著眼看著顧念綰。顧念綰隻是思量了片刻,便從懷中掏出了五錠一兩的紋銀,放到了趙二的手裏。
“若是消息讓我滿意,自會有更多的好處。”
看到白花花的紋銀,趙二的嘴角立刻咧到了耳根,動作迅速而熟練的收好銀子,然後躬身低聲對顧念綰說道。
“公子可知,當年顧大將軍和絕世舞姬蘇棠兒的風月往事……”
趙二口若懸河的說了足足半個時辰,顧念綰暗自思慮了好一會兒才大概了解了如今上京城內的形勢。蘇棠兒和十八葉的故事雖然讓人唏噓,但顧念綰也隻不過是感歎一聲,便不再去回味。那一夜,顧鎮霄從脂硯齋離去,十三死侍立刻展開了行動,幾乎是一夜之間,十三位朝廷要員都收到了不同程度的威脅,雖未傷及性命,但確實寢食難安。而這十三位大小官員,無一例外都是吳三鐸的親信。事情發酵了兩日,一封聯名的訴狀便擺到了皇帝的案前,吳三鐸的黨羽本欲給顧鎮霄找些麻煩,但那一紙訴狀猶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掀起哪怕一絲一毫的波瀾。反倒是接下來的三天,這些人背地裏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樁一件的被人拱了出來,搞的上京城百姓一片咒罵之聲。
其實,若趙二所謂的消息隻是這些的話,倒也不算什麼隱秘,值不上那五兩紋銀的。但讓顧念綰感到詫異的是,十三死侍的行動,這一點就連他這個顧府長公子有的時候都未必知曉的如此清楚,這趙二是從何處打探的如此詳盡的?
顧念綰看著又拿了五兩紋銀誌得意滿的趙二的背影,顧念綰沒有將自己心底的疑慮問出來,今日發生的事總給自己一種異樣的感覺,冥冥之中一絲違和感若有若無的縈繞在心頭,顧念綰決定靜觀其變。
在酒樓裏坐到了日暮西沉,顧念綰方才起身離去。趙二偷偷摸摸的看著顧念綰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整個人如釋重負的呼了口氣,還不等這口氣呼完,背後一陣冷風掠過,趙二險些背過氣去。
“明日登山取劍之後,長公子便會一路南下,我們也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膽的了,目前看來彥思君的這個身份尚且安全。”
冷漠的不含一絲情感的聲音在趙二的身後響起,趙二的臉上也露出了與平日裏完全不同的神態,沉穩,陰冷。
“總算沒有搞砸鬼刹大人的任務,長公子如今的身手,並沒有太多我們需要擔憂的,隻是將軍那邊…上京城內的局勢可比跟長公子說的要凶險的多啊。”
“鬼刹鬼麵二位大人,十三死侍還有那位先生都在上京,將軍一定能夠化險為夷的。”
翌日天際泛白之時,顧念綰隻身再登太南山,立於青城外看著城樓上端坐的青城劍派掌門人,淩宿。雖似閉目入定一般,然淩宿身上迸發出的濃烈劍意引得城牆上無數劍鳴響徹天際。
忽的城門大開,行出一身材矮小之人,背負比他還要高出半頭的劍匣,一步步來到了顧念綰身前五丈處。來到近處,顧念綰才看得真切,此人的雙臂纏滿了被鮮血沁透的白布,半露在外的手掌血肉模糊仍有血液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