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馬渡河踏北岸,橫刀怒斬卷烽煙。
無邊青青染紅處,兵戈鐵甲幾人還。
廣袤的草原上,無邊血色。白衣縱馬越溪而來,踏過這屍橫遍野的煉獄,不由得放慢了北上的腳步。這番場景,曾經也隻存在於話本和說書人的口中,親眼而見,心中更是千萬倍的震撼。
顧念綰勒緊韁繩翻身下馬,俯下身子拾起了一塊掛在屍體腰間的木牌。木牌早已被鮮血沁透,握在掌心仍然能夠感受到其中流淌著溫熱粘稠的血液。手指抹去血汙,木牌上刻著一個古韻十足的秦字。
“三百裏誅殺寇首,千人營破萬敵軍。沒想到,威名赫赫的秦家軍竟也會如此慘烈。”
站起身將木牌收好,顧念綰牽著馬,緩步在屍骸中繼續前行。自出了北武關後,這樣的場景,顧念綰已經見了三次了。北武關外十裏,秦家軍以百破敵殲殺北寇幾千餘人;再往北行五十裏,秦家軍自損近半換取北寇萬餘甲士;如今行至草原,秦家軍終以全軍將士英魂全滅敵軍誅殺寇首。
舉目望見不遠處,那個單膝跪地的偉岸身姿,顧念綰駐足凝視,肅穆敬仰心緒難平。秦峰,北武關戰神,讓賊寇聞風喪膽之人。麾下秦家軍,個個兵中王者,精銳中的精銳。顧念綰心懷對傳說的敬仰一路北上,心念著要怎樣才能跟秦將軍有一次把酒言歡的機會,忐忑、期待充滿了顧念綰的內心。
然而這一切的幻想與期許,在顧念綰來到北武關後,徹底被打碎了。滿目瘡痍的北武關,剛剛經曆過一場血戰,百姓閉門不出,零星的甲士在埋頭搬運同伴與敵人的屍體。傷員的哀嚎,平民的哭喊,顧念綰牽著馬,一步都邁不動。
北寇忽然大舉進攻北武關,沒有任何的預兆。秦峰將軍率領秦家軍和北武關的駐軍浴血抵抗,血戰兩天兩夜,終是逼得北寇敗退。然,北武關軍機失竊,秦將軍斷定為北寇所為,親率秦家軍出關追擊敵寇。而這一去,便再也沒有歸來。
這是顧念綰從一個伍長口中得知的消息,策馬而去,顧念綰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而這份預感,一路行來,越發的被證實,直到這裏,看到秦峰將軍死而不倒的雄姿。
顧念綰在秦峰屍身前盤膝坐下,腰背挺直,目不斜視,凝望著眼前這位英魂忠烈。邊關將士的怒吼似乎仍在這天地間盤桓,經久不散。顧念綰閉上雙眼,鼻息中夾雜著濃烈的血腥味,這讓他眉頭緊鎖,雙拳緊握,北武關一路行來的一幕幕浮現於心頭,一股難以抑製的戾氣自心底升騰而起。
怒目圓睜踏地而起,顧念綰滿麵猙獰的拔劍前刺,直取秦峰將軍屍身的胸口。雙目血紅,顧念綰這一刻宛若失智了一般,全身上下散發著野獸一般的氣息。手中長劍發出陣陣蜂鳴,破空而來,卻被擋在了那早已破碎的金甲之外。
勁風卷地,血肉飛濺,秦峰將軍胸膛撕裂,鬥篷四散跌落在地。半身赤裸之人一拳轟退顧念綰的劍,右手幾乎骨肉無存,沾滿了血汙和泥土的臉龐卻沒有絲毫的痛苦。從秦峰將軍的鬥篷下蹬蹬蹬後退了幾步才穩住了身體,冷漠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顧念綰。
顧念綰含胸低頭,雙臂下垂,有氣無力的握著長劍,發絲遮住了顧念綰的臉龐,嘴唇微動口中念念有詞,隱隱有梵音佛號。
片刻後,顧念綰緩緩抬起頭,之前雙目血紅的樣子已然煙消雲散,恢複了往日的神態。側目看了一眼秦峰將軍被撕裂的胸膛,顧念綰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雙目冷若冰霜的看向了麵前的神秘人。
千佛殿前,三大絕世身法被顧念綰融彙一身,飄然自在,詭譎無常。顧念綰衣擺烈動,腳下生蓮,轉瞬間貼近神秘人,劍刃直取眉心。
誰?鬼鬼祟祟,畏畏縮縮,狡詐之輩,殺之!
誰?弑殺忠烈,斷毀屍身,奸惡之輩,殺之!
顧念綰心中僅存必殺執念,心中對眼前之人的身份沒有絲毫想一探究竟的欲望,出劍冷冽毫不留情。神秘人抬起已然被絞斷手掌的右臂,霎時間鋒刃入骨,硬生生擋下了顧念綰這一劍。猶如想要吞噬活人的惡鬼一般,神秘人右臂向身側一揮,身體探出,滿嘴的汙血朝顧念綰啃噬而去。
顧念綰吃驚於此人的果決與狠辣,更震撼於此人的瘋狂與決然。怒喝一聲,顧念綰鬆開劍柄反手握住,行如鬼魅的避開了神秘人的撕咬,同時將刺入手臂中的劍刃拔出。二人身形交錯間,顧念綰順勢揮動劍刃,朝神秘人脖頸間抹去。怎料,神秘人好似脫力一般的雙腿一軟,整個身體矮了一截,鋒刃隻是斬去了他的幾縷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