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孔雀東南,白馬北去(1 / 2)

千佛殿前,本已放晴的天空,此刻飛雪如絮。顧念綰盤膝而坐,宛若大雪坪中綻放的一朵薔薇,鮮血染紅的絢爛,灼熱的氣息消融著周身的寒意。殿前,已再無熙熙攘攘的人群,蕭瑟的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知悔大師遣散了僧眾,獨自一人站在殿門前,宛如一棵紮根峭壁的鬆柏。一雙清明的眼睛,默默注視著眼前全身浴血的少年人,心中百感交集。望著殿外的景色,感歎著,一場算不上紛爭的比鬥,讓這佛門清淨之地都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知悔大師的心底,才真的讀懂了知我大師為何如此苦心安排。西域之敵若不肅清,中原武林,乃至中原百姓,又將經曆何等殘酷的人間煉獄。中原宗師兩死一退,眼前這少年竟成了最後的希望,這又是何等的可悲。

正思量間,身後傳來一陣念珠碰撞的聲音,知悔大師收斂心神,剛才死死握住禪杖的手也放鬆了下來。

“師弟…”

並未回頭看去,知悔大師亦是知曉來人,正是之前在後門與顧念綰打過照麵的知念師叔了。

知我、知悔、知念、知心,嵩山少林近百年間最為出色的弟子,也被江湖人稱做當世四尊者。知我大師以武名動天下,躋身宗師之位;知悔大師佛法通達,最善打理上下,勸導人心,故而坐得了方丈之位;知念性情惰懶,卻悟性奇高,又偏愛書墨經文,躲進那藏經閣便也懶得出來;知心最為灑脫,二十年間行遍天下,閱盡世間風光,品遍人情冷暖,回到嵩山,一年有餘的時間,著下傳世名書《世塵集》,當即圓寂西歸。

如今這少林,能夠跟知悔大師自己說說心裏話的,也隻剩下知念一人了。知念站到知悔大師身側,撥弄著手裏的念珠,意味深長的看著赤裸上身,全身血跡的顧念綰。心下一歎,對知悔大師說道。

“方丈師兄,外敵我們隻能望而興歎,但是,內患必須由我們自己來平息了。”

知悔大師歎息一聲,他自己又何嚐不知道呢。今日一役,江湖大小門派大多改換了掌舵人,老一輩退隱,必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自己又何嚐輕鬆的了呢。

嵩山外,一輛馬車緩緩遠行,柳尋文坐在馬車裏,那女童就伴在身旁。纖纖玉指掀開簾布,柳尋文不舍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那座千年古刹。

“小姐,風寒雪大,莫要著涼了吖。”

女童滿眼心疼的望著柳尋文,從古寺離開這一路,自家小姐已經幾次三番的望著那裏出神了。

“我身子骨哪有那麼嬌弱…咳咳咳…”

正要逞強,然而止不住的咳嗽,還是揭穿了自己。女童趕忙拉著柳尋文坐好,然後壓緊了簾布,不讓外麵的寒風吹到裏麵來。小心翼翼的加了些火炭,讓馬車裏的溫度能盡量的高一些。又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瓷壺,放在了炭爐上。

此時的柳尋文,再也沒有了在魚犀月麵前的颯爽英姿,麵色慘白,氣息孱弱。外人怎知,堂堂一代宗師,如今的當朝將軍,縱橫沙場的死神柳不爭,會有一個天生患有肺癆之症的女兒呢。許是柳不爭業障深重,卻報應在了自家女兒的身上,為此,柳不爭時常懊悔不已。

熱好了藥,女童小心的把苦澀的藥湯倒進了事先在爐子旁溫好的碗裏,雙手托著送到了柳尋文的麵前。柳尋文喝下,眉頭微皺,望著空碗歎息著說道。

“這碗湯藥,喝了這麼多年,卻比不上今日白茶的苦澀。”

女童聽不懂,也聽不出柳尋文言語中的意思,隻是邊收拾碗邊嘟囔著,那肯定是白茶壞掉了。柳尋文看著天真爛漫的女童,心中的陰鬱似也減輕了幾分。

取下頭上的發簪,這桃木簪子平平無奇,雕刻手法拙劣,鳳首似雞頭。然而柳尋文視如珍寶般,從稚童戴到了如今,隻因這簪子是顧念綰送給她唯一的,親手雕刻的禮物。

“念綰哥哥,你可知…我不怨父親,也不怨你,隻怨天意弄人。若非生於將門,那鳳冠霞帔,我隻願為你一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