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平治,四海升平。
北淳赫帝與北淳殊帝是連襟關係,一位主國政,一位主宗政。
順理成章地,殊帝淳於青溪誕下帝子淳於兕毓。
號稱五界第一的神諭機構——巫啟閣正緊張地進行閣主換屆的工作。
“大長老怎麼說?”
“宗子鹿嶼正是閣主不二之選。”
殊帝淳於青溪一臉疑惑,這橫空出現的宗子鹿嶼可向來是大長老的死對頭。她越想便越覺著不對勁。
在人界,觀象師之中,像大長老、南鍾攝禦王姬鍾離羽穗、華雍璿璣閣閣主楓泯之屬,皆是赫赫有名。
而殊帝淳於青溪作為宗族首領,巫啟閣最高統理者,本身也是一位出色的覡。作為一名合格且出色的覡,她同樣擁有遠超常人的洞察力與預測力。
絕沒有無事獻殷勒一說。
說來也是奇怪,這個仿佛憑空出現的覡,竟真名正言順地成為了巫啟閣,記在她名下的宗子。
確實連殊皇自己都對她這個強塞過來的“兒子”頗有微詞。究竟是何許人也,竟有這般能耐?
她旋即又去見了少帝淳於兕毓。
“阿兕,你怎麼看?”
“阿母,這五界怕是要變天了。”
淳於國帝都的地下宮殿中,悠悠的香火彌漫,供奉著的正是伏曦的扶羲琴。
地板上赤幽幽的金紋仿佛灼燒著的血液,翻滾湧動著。
好似一卜深不可測又變化萬端不可言說的卦辭。
——
“起,伏,拜!“牲市內,幾位三大五粗的壯漢正指揮一眾姥牲學習三叩九拜禮。
泛著腥紅的長鞭,清脆地起落。
鍾離東都的一個牲市中——
單憑梁木橫七豎八拚湊出來的,勉強能蓄養牲口的陋棚。
這裏是滄州大陸最繁盛的大型流動市場之一——牲市。
之所以比其它任何市場更繁盛,是因為牲市之中的商品門類更齊全。
姥牲或可理解為借種者。
流落至此的,大多是邊陲地區的難民流民和孤兒,也有少數戰虜或被販至此的。
匐伏於地的這一眾女孩中,年齡最大也不過二十一歲,最小的則僅有六歲。
她們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目光無神,仿佛一具人形傀儡。
這些人牲是近幾日批陸讀送至的,看資質也是參差不齊。
這裏的主事正按照慣例對她們進行分揀。
手持長鞭、木棍等懲戒物,一遍又一遍地鞭笞——理由是以此判斷她們的身體素質。
若是發現有染疾的呢?直接拉去燒了埋了便是。
發絲淩亂、麵黃肌瘦、傷痕累累。
橫溢的淚水不再迎珍珠般清澈明淨,摻著血結成痂,亦或是合著膿水被淌滿體肌。
或許早已嚐不出淚水的鹹味了,血液已然足夠濃裂。
腥臭味、鹹香味、腐澀味,五味雜陳。
她們沒有名字,沒有家人,隻是單單一幅軀殼——令人作嘔的腐臭軀殼罷了。
或許她們本不該存續於這個世界——有時候活著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夜間,她們蜷縮著身體,緊靠在一體,試圖乞求那一絲絲縱使無事於補的溫暖。
但無論怎般努力,她們終是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了——
冷空氣彌漫四周,時不時吹來的微風更是堪比雪上加霜。
“我阿母是仙界的洛仙子,她一定會來接我回家的。”
一位貌似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小聲抽油道。
仍是一片沉寂。
沒有任何嘲諷、奚落亦或是絲毫的同情。
死寂,正如煌煌長夜一般,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