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無言說道:“此言差矣,當今朝廷大可劃分為三,一派是嚴黨,一派是以徐階為首的清流,還有一派是司禮監的幾個太監,這司禮監,向來不輕易參與朝廷爭鬥,隻是在其中調和,可那所謂的清流一派,就真的是為國為民的好官嗎?未必,徐大人和高大人以心係天下的名義廣收門生,可做的,終究是奪權爭位的私事,試問這朝中官員哪個不是為了這江山社稷效力?偏偏徐大人就是忠臣?而嚴大人就是奸臣?是忠是奸,你我說了不算,這天下人說了不算,隻有皇上才能定論,身著朝服,哪個不是衣冠禽獸?有真為這天下蒼生請願做主的嗎?定會有,隻是不知是哪個地方的小小縣令罷了,位卑權微,又如何做得了大事?屈於一隅又如何為大明朝的萬方黎民造福?小弟,我這番話說完,希望你能領會其中道理。”
江雪亭沉默良久,思索片刻後說道:“夏大人肺腑之言,晚生終身難忘,隻是晚生寧為青石柱,不做白玉階,官雖小,尚能造福一方百姓,求來千戶平安,留得一身清白於世,上不負皇恩,下不背百姓,頤養家母盡孝道,恪遵聖言銘大義,雖不能一時名揚於海內,卻可留千百功績於竹帛,到那時,自會有後人論得長短。”
夏無言低下頭,雙眼微睜,沉默片刻後,側首看向江雪亭,說道:“方才小弟所言,隻提到尊母,卻沒提及令父,不知是為何?”
江雪亭長歎一聲,說道:“不瞞大人,晚生自幼喪父,是家母獨自一人含辛茹苦,將我撫育成人,教我讀書識字,授我聖人之道,此次進京考得功名,也算是晚生報答家母養育之恩,母親自小就教育我,行光明正大之事,做坦坦蕩蕩之人,晚生實不敢忘記母親教誨,還請夏大人原諒。”
夏無言笑著說道:“何出此言,瓊玉怎怕多雕琢?小弟這樣想我心裏也是高興至極,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貴賤,時也,嚴氏父子如今權勢滔天,定亦有敗倒之時,小弟若果真行如所言,也不失為明事理之人,慚愧慚愧啊。”江雪亭作揖說道:“夏大人既知此理”,為何背道而行,何不早早脫身,求得平安?”夏無言望向殿外,雙眼之中暗含些許惆悵悲傷,笑道:“我也不想如此,可早已自縛於繭中,在朝為官,身不由己,小弟切莫步我後塵,若知塵間是非理,豈笑他人做嫁衣?”江雪亭端起茶杯,細細品來,隻覺味道苦澀至極,江雪亭看向夏無言,不由得神傷起來,夏無言愣了片刻,說道:“小弟,不如你隨我一起做官,我見你天賦異於常人,是個練武之才,我也有意尋一徒弟,傳授劍法,也算對我師父有一個交代。”江雪亭說道:“不可不可,我母親從來不讓我碰刀劍,更別說練武了,夏大人還是另尋高才吧。”夏無言說道:“小弟是嫌我武功淺陋,不屑一學?”江雪亭作揖說道:“晚生怎敢,誰人不知您是當今‘朝中劍’,劍法高超,技壓群雄,隻是晚生實不敢違抗母親之囑托。”夏無言說道:“除了江湖上那六個成名已久的高手,我自認不輸其他任何人,隻是身為朝廷命官,出手有些顧忌罷了,想當年,我師父力挫東海邪刀,名震江湖,隻是後來在昆侖山論劍時,遭賊人暗算,才敗於其他人之手,現在一想,惋惜不已啊。”
江雪亭說道:“大人是如何與前任‘朝中劍’相識的?”夏無言眉頭稍緊,端起茶杯說道:“我孤身一人,漂泊四海,偶然與白大人相識,白大人見我可憐,於是收我為隨從,侍奉左右,後來白大人見我頗有天賦,便又收我為徒,傳我劍法。”江雪亭說道:“那他又是死於誰手?”夏無言雙眼緊閉,默不作聲,隻是慢慢地喝起茶來,片刻後,夏無言說道:“當時,我並不在他身邊,因此我至今悔恨無比,白大人是個光明磊落之人,卻死於小人之手,可悲可歎啊。”江雪亭問道:“大人所說的小人,指的是誰?”夏無言說道:“無人知他姓名,無人知他身世,直至今日,我還在清察此事,皇上知曉白大人死後,便將我選為繼任者,去補白大人的闕,畢竟我是白大人唯一的徒弟,可十多年過去了,我也逐漸厭煩世事,萌生去意,隻恨白大人的武功絕學,無人繼承,實是我一大心病啊。”江雪亭說道:“請夏大人寬心,若有緣分,定會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