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妧站在黑暗中,看著那道人影漸漸的走近,唇角微微的翹了翹,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她也隨之向來人走來的方向邁出了幾步,迎上匆匆趕來的周大公公,開口道:“周公公步履匆匆的往這邊趕,是有什麼事嗎?”
若是為梁皇傳旨,代為傳達皇帝對她處置的旨意,也應該帶一些侍衛啊什麼的同行,方便將她就地逮捕關入大牢。
想到此,少女伸長了腦袋看向那人的身後,發現他的身後空空,似乎什麼人也沒有帶。隻他一個人提著燈籠,腳步略快但依舊很穩的走過來,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事。
那人很快的在她麵前站定,輕輕的甩了一下臂彎處的拂塵,隨後回道:“奴此時前來這邊,若是打擾了姑娘賞景的雅興,請您莫怪。千秋殿那邊的宴會還在繼續,但見姑娘您遲遲不願回去,陛下猜測您也許是有些累了。所以這次過來,奴是奉了陛下和國師大人的命令,如果姑娘不想回千秋殿,就由奴護送您出宮。”
“送我出宮?”鍾妧聽完他的話,眉頭不安的緊皺了一下。她略帶探究的目光隨之看向眼前的首領太監,輕聲道:“為何要送我出宮?陛下和國師大人的事還沒有談完麼?”
“姑娘有所不知,陛下和國師大人談論事務,一般都會談到淩晨雞鳴時才會歇下。所以若是姑娘在此等著,不知會等到何時,國師大人才會再次出現。就是因為擔心會出現這種狀況,國師大人才會向陛下請求,讓奴送您先行出宮。姑娘無需再猶豫了,再晚,夜可就要深了啊。”
周全說完便略帶擔憂的看了一眼天空,似乎還在想接下來要說什麼話,才能勸說麵前的少女出宮。
然而鍾妧淡淡的抬目掃了他一眼,道:“好吧,那就出宮。不過不用周公公您送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她說完後就抬步向宮門的方向走去,毫不躊躇猶豫,拖泥帶水。
身後的周全見狀難得的怔了怔,但神色很快又恢複如常。
他提著琉璃燈走在前麵,為少女照亮的前進的道路。兩人走了沒多久,不一會就到了宮門前。
鍾妧坐上馬車,嚴詞拒絕了周全還想送她回家的懇求,隨後吩咐車夫立即趕車,馬車這才緩緩的駛離皇宮,向著楚王府的方向進發。
此時的宮外籠罩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下,家家戶戶熄滅了燈,在這難得靜謐的時間中,每個人都像是沉溺在了美夢中,不願意醒來。
一輛馬車在寂靜的官道上前行,車內,少女出神的盯著車簾外,那隱在雲層後的若隱若現的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今的她,根本不知道林運和梁皇此時在宮裏談論些什麼,不過有一點,細細想起來卻令人好奇。周全如她所知道的,是比林運這個朝陽大國師還受陛下寵信的紅人,為何剛剛會那麼低聲下氣的,願意那般恭敬的送她離宮呢?
如果隻是遵從梁皇和林運的吩咐,他大可不必要對她表現的那麼恭敬,隻要把話帶到就行了。可是他卻是像在有意的拉攏,更準確的說,像是在刻意的討好。
不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一個無身份無地位的小嘍囉,又有什麼地方是他能看得上,還費盡心思討好的呢?
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簾外的如墨般的夜色層層疊疊,越看卻越像是讓人透不過來氣一樣。鍾妧輕聲歎了口氣,隨即放下了車簾。
車內重回孤寂,她慢慢的閉上了眼,將腦中一整晚都在充斥叫囂的躁意排空,隻留下獨屬於她自己的,那些應理性看待的是是非非。其中還包括她自己被困入的這盤死局,她也一直是用這種理性的思維對待。
無論她的這種判斷,以及她的選擇是否正確,最起碼到了最後,當真正的災難到來時,她不會後悔。這便已是足夠。
第二日清晨的楚王府內,依舊是如往常一般,眾人各自的幹著自己分內的事。
少女腳步隨意的經過他們時,偶爾會停下來向他們報以微笑,或者有時候還親自上陣幫個忙。
但大多都被拒絕。
下人們身居楚王府內,自是知道眼前這個少女在未來是何種的身份,當然不敢讓她幫忙。
鍾妧伸出的手尷尬的停在空中,許久之後隻能默默的收回去,不好再提出什麼異議。
她不是什麼喜歡不勞而獲的人,但經過這次蕭若詢的事,看來她遲早有一天,還是逃不過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