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潤抱拳行了一揖,隨即轉身欲走。
身後,少女出聲叫住了他。夜色黑沉,鍾妧抬步向前走了幾步,淡淡問道:“你們從我跟著國師進宮開始,就一直埋伏在四周嗎?”
於潤停住腳步,腰彎的很低:“是。”
“那你知不知道長寧長公主現在身在何處?她出宮了沒有?”
鍾妧清淩淩的眸隱在黑暗中,就這麼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人。
如今的局勢不明,雖說現在長寧長公主已經不會威脅到梁皇的計劃,但她在梁國畢竟是一個敏感的存在。如果梁皇一狠心除掉了她,那她和林運也沒有什麼辦法去挽救。
畢竟長寧長公主的存在,是梁皇精密計劃中意外出錯的一環,若是他想永絕後患,讓一切變的完美,這便就是一盤怎麼也無法逆轉的死局了。
連她也想不到好的辦法。
所以她其實無法保證長寧長公主的安危,這一切都是個未知數。
初秋的夜很涼,她站在碎石子路上,靜靜的在等著於潤的回答。
她不希望長公主死,因為她是她最後一張保命的底牌。若是這張底牌沒了,那她迫不得已,也許隻能走上逃亡的道路。
這邊,於潤低著頭聽完少女的話,眸中閃過一瞬的困惑。
他不明白姑娘為何突然要問長寧長公主的下落,雖說長公主自幾年前遠嫁到北齊,便再也沒有和梁國這邊的皇親國戚有聯係,但她畢竟還是皇家的血脈,陛下即便知道了她私自逃回國,卻也沒怎麼責罰於她。
陛下隻訓斥了她幾句,便讓長寧長公主回去自己之前的宮殿反省幾天。他這樣做,一來是皇城內的公主府還沒有修葺好,就這麼讓公主過去也實在太委屈了她;二來也是想讓她好好的在皇宮中住幾天,平複平複心情。
他之前也讓人留意了長公主的行蹤,如果沒有猜錯,她現在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宮中。
想到此,於潤抱拳如實回道:“長寧長公主殿下現下應該在自己原先的寢宮,她並未出宮。陛下說城內的公主府要好好修繕一下才能住人,便讓公主暫時先住在宮中,等一切妥當了再說。”
“是麼?”鍾妧聽完眼前人的話,若有所有的喃聲道。
梁皇此番的做法,看來並沒有想要長公主命的意思。他將人扣在宮中,估計也是想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給她一個好的交代。
若他真的是這種意思,那梁皇也沒有她之前想象中的那般無情。他是一國的皇帝,身居至高之位,所以他有當權者的多疑,城府極深,動不動就喜歡猜忌人心的缺點;不過經過剛剛的宴會,她也發現了這人一些優點,比如對臣子和善,對忠誠良將愛重有加,對親人沒有傳說中的那般無情。就比如他寵信林運,雖說是十分的看重,但也沒有到就被身邊的人迷惑心智,不知道分辨是非的地步。所以說,有時候看人還是不能單單的從一麵去看,要學會從多方麵去了解,這樣才不會看錯人。
遠處隱隱的有腳步聲傳來,鍾妧從沉思中很快的回過神。
她抬頭,見前方的那抹亮光逐漸的朝這邊過來,連忙向一旁的於潤擺了擺手,道:“有人過來了,你先離開。記住我剛剛說的,讓他們全部撤離皇宮,不許再跟著。”
“是。”
於潤迅速的一俯身,隨後在那抹亮光徹底的進入視線範圍之前,很快消失在濃墨般的黑夜中。
少女站在原地,靜靜的等著那道亮光的主人走近。
四周靜悄悄的,隻有一兩聲蛐蛐的聲響,在空曠孤寂的夜中顯得格外的刺耳,莫名的讓人感到煩躁。
不遠處,等到那人提著一盞琉璃燈籠走近時,鍾妧看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微微的愣了一下神。
來人正是梁皇身邊的大太監,也是禦前的首領太監,有著“帝王解語花”之稱的周全,周大公公。
這聽起來有些惡趣味的外號,還是林運在一次閑暇時聊天提出的。不是說是他嫉妒周全得到的寵信,比他一個位高權重的大國師來的還多,而是這人是真的十分了解梁皇,甚至每次在梁皇還沒開口之前,他就能清楚的知道到自己的主子想要什麼,讓林運每每見到之後都非常的佩服。
這種會識人心,察言觀色的本事,沒有聰明的頭腦和日複一日的刻苦的揣摩,達不到這種高度。
所以她也十分的佩服這人。
這種敬佩發自內心,沒有半點的虛偽和輕視。世上的人萬千,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但相比真正能這麼執著的幾十年如一日的做著同一件事,還能將它做到極致的人,真的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