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寡言的男人(1 / 2)

上午九點,我準時到達事務所,昨天新來的實習律師宋銘凱早就把會見需要的公函、委托書和記錄工具準備好在等我了。

“坐我的車去吧岩姐!”到了地下停車區,宋銘凱一邊說著,徑直走向他的車,替我打開了副駕駛門,神情和語氣都不容我商量和反對。

“開豪車來律師事務所打工,你也算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了!”我笑了笑,在他那輛香檳色帕拉梅拉的副駕駛坐定—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突然彎下腰,伏下身替我係好了安全帶,“以後我自己會係安全帶!”我有點不知所措,感覺臉頰有點發熱,我一向不喜歡也不習慣跟陌生人距離這麼近,更何況還是個年輕小夥子!

“你坐我的車,我當然要為你的安全負責!”他若無其事地從車前繞到駕駛座旁打開車門上了車,發動車子,“更何況,你是我師傅—照顧好你也是我應該做的啊!”

“說吧,為什麼一定要進青宇所,又為什麼一定要我做指導老師?”車子開出停車場,進入了城市道路,我不動聲色地問他。

“你都知道了?”宋銘凱朝我狡黠地一笑,隨即又轉過頭看著前方,“虧我還特地請洪叔保密呢,沒想到他轉頭就把我賣了!”

“這麼說是真的了?”我比昨天從洪昊那裏聽到時更加吃驚了—昨天我還以為是洪昊為了叫我答應收這個徒弟故意找的說辭,“為什麼?我們之前好像並不認識吧?”我現在是真的好奇。

“你還記得年五前你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在學校禮堂作演講的事嗎?當時我讀大三,就坐在下麵聽你講話。”宋銘凱的聲音輕輕的,但語氣卻是很認真,“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共事,所以我就來了---本來大學畢業時就要來的,可是你們青宇所隻招碩士以上學曆,所以我又讀了三年研究生……”他說著轉頭朝我笑了笑,“所以你看,我為了來到你身邊,費了多大勁!”

“是嗎?以你父親和洪主任的關係,不用讀碩士,打聲呼就能進來吧?”我也看了他一眼,笑著說,“更何況你們星輝是青宇的大客戶,不會連想當個實習律師這樣的要求都滿足不了的。”

“那不行!--我必須通過正常途徑進青宇,你才不會輕視我!”

我輕輕地笑了笑,覺得他這想法還真是有點孩子氣。

“你笑什麼呀?”他知道我在笑他,居然認真地急了,“我說的是真的!如果我通過我爸的關係進青宇,你可能就不會答應做我的指導老師了—或者,就算答應了,也不會搭理我,更不會認真帶我辦案件,隻會讓我自生自滅!”

“那就好好努力吧!”車子已經開到了看守所門口,我解開安全帶一邊開車門一邊對他說,“我去門衛那裏登記,你去停車。”

在接待大廳辦好會見手續,存放好手機,從警官那裏接過門禁卡,我帶著宋銘凱走進會見區,到一號會見室裏,把門禁卡插進門邊的卡槽裏,會見室的燈就亮了。我們在桌前坐下,宋銘凱把做記錄的紙和筆準備好,打開錄音筆。

走廊裏響起鐵鏈磨打地麵的聲音,柵欄後的門開了,警官帶著一個六十來歲,板寸頭已經花白的,瘦高的老人站在那裏,向我核實了被會見者姓名後,將那人帶進來,讓他在囚椅上坐定,替他固定好手銬和腳鐐,然後就關門出去了。

“你是吳吉貴吧?”警官走後,我開始問他。

鐵柵欄後囚椅裏坐著的那個老者低著頭,沒有說話,隻是情緒低落地點了點頭。

“我是黔州青宇律師事務所的沈岩律師,這位是實習律師宋銘凱。我們是受你兒子吳國華的委托,擔任你涉嫌故意傷害罪一案的辯護人,你是否同意我們作為你的律師為你辯護?”這些內容是第一次會見當事人時必須詢問並核實的,我不知道一年要把這樣的話重複說多少次,早已爛熟於心。

“國華,他怎麼樣?”吳吉貴聽到兒子的名字,抬起頭來看著我們,眼裏滿是擔憂,“有沒有因為我的事影響他工作?”

“他很好,就是很擔心你,”幾乎每一個犯下重罪的嫌疑人在最初的時候都是這樣情緒低落,了無生趣,我也深知開始談話了解案情之前,有必要先穩定他們的情緒,“他委托我們為你辯護,你同意嗎?”

“我同意的。”他再次低下頭,“都是我的錯!給孩子們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事!”

“你能跟我說說案發當天的情況嗎?”我需要聽你說說案件經過,才能更好地為你辯護。

“唉!”男人歎了一口氣,看得出來,他不願意再去回憶那件事,但還是慢慢地,輕聲地開始向我們講述:“那天鎮上趕集,我到集市上吃了一碗粉,又喝了二兩白酒,就想著去找她,叫她把之前答應還我的三萬塊錢還給我。於是我就騎上我的摩托車朝她們村去了。到了她家門口,門是開著的,正好有個人,好像是她家什麼親戚正走出來,我就問那人她在不在家,那人說在的,我就把車直接騎到她家院子裏停好,然後就直接走進去了。當時她和她一個親戚,好像姓盧的,在客廳裏坐著說話,看見我進去了,她就問我誰叫我去的,喊我出去,我就叫她還錢,她大聲說著不欠我的錢,又罵了一些難聽的話,我越聽越氣,就拿出隨身帶著的一把彈簧刀一按彈簧,那刀就打開了。她那個親戚見我拿刀,就上來搶,我隨手一劃,好像就把他劃傷了,那人就跑了出去,我覺得他應該是去喊人幫忙了,於是我就衝上去拉著她,叫她和我一起去派出所說清楚用我錢的事。她一邊掙紮一邊大聲罵我,我就用刀捅了她肚子一下,然後拉著她往外走,走到院子裏,我準備把她扶上我的摩托車,結果她就一下子癱軟在地上,我看到血從她身下流出來,當時已經有好多人圍在她家門口,有幾個人說她已經不行了,叫我不要扶她上車了,快叫救護車之類的。後來我聽說有人已經報了警,就在那裏等著警察來把我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