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頂上漸漸流淌下一線瀑布,飄灑在半空,幻化成無數顆白色珍珠,濺在地麵大小石塊上,激起碎沫。溪水無聲地流過幹燥的石子路。小韓像壁虎似的爬上峭壁,吸在一棵樹旁。環視一圈,發現自己被四周高聳的懸崖峭壁層層圍起,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渺小,就像井底之蛙。遊客們嬉鬧著,“水簾洞”旁一塊巨石上大大的“佛”字平添了幾分肅穆莊嚴。驀然和薛姐到池對岸摘果子去了。他用手紙托在手心,看著一顆顆紫色小果在陽光下熠熠發光,感到自然的清新,生命的無盡。
回到營地,八點半,篝火晚會開始了。夜晚的清涼穀山莊霓虹閃爍,遠遠聽見動感的音樂,場上到處有人劈裏啪啦地放著煙花。鯨鯨他們也拿出白天買的煙花、甩炮互相追逐。黑暗中,水泥灶的鐵蓋被揭開,灶底的洞口衝出火光,一隻混黑的烤全羊被拉了出來,橫在鐵槽裏任人宰割。
沒有月亮的夜晚,驀然穿過餐廳門口準備享用烤全羊。他們坐在餐廳外兩張白色餐桌旁,用手抓著羊肉,就著冰啤吞下肚去。不遠處火光衝天,一堆篝火熊熊燃起,煙和火星蹦離火焰峰,衝向深藍的天際。頭頂上閃爍的不知是星星還是吹落的火星,抑或是煙花如雨。來往的人們手裏攥著一束束煙花,瀑布般傾瀉而下。一堆人圍著篝火手拉手跳起舞唱起歌轉著圈。
篝火不再雄壯,漸漸熄滅,奄奄一息,隻殘存一點橘紅的熱和光。圍繞在篝火周遭的人們早已散去,或回屋休息,或在餐廳裏唱歌。場上的煙霧稀薄得看不見了,風吹落的煙花也葬入土中,熄滅。篝火不再喘息,隻留下空空的十字架斜斜地立在灰燼裏。
十點多,一切突然死寂,四周的燈火熄滅,隻剩餐廳門口頂上一盞昏黃的燈泡。驀然坐在鯨鯨身後,麵對著黑黑的背影和對麵四張沒有表情的臉。燈光從他們背後打來,像剪影,黑黑的,鑲上一圈光的輪廓。偶爾有人側過臉,勉強看清凹凸的五官,又轉向背陰麵,沉入幽深神秘的黑暗裏。
小白低著頭,掠著頭發,一聲不吭。驀然的直覺告訴他,她在哭。即使不哭,眼圈也一定紅了。
Jessica一付不屑的樣子,甩了甩短發,頭撇向別處。
小明和小韓也收起陽光下燦爛的笑臉,大家陷入冷戰般的沉默。薛姐搬了張凳子擠在小明和Jessica之間,小夢進餐廳聽歌去了,崔叔叔早休息去了,風和Amy不知去向。
“以後能不能不要在出來玩時談工作?”有人不快地說。
“這次出來玩就是想讓你們之間好好溝通一下,你們之間的矛盾怎麼解決?我認為現在這個時候談最好!”鯨鯨一本正經地說,不像白天那樣大大咧咧。
驀然抓著盤裏風幹了的烤全羊塞進嘴裏,怎麼撕咬都啃不動,隻好作罷,擱在桌上。抬頭看看滿天閃動的星星,四下沒什麼人氣,耳邊隻聽他們幾個人不停地喝酒幹杯,談著他聽不明白的事情。薛姐又從餐廳拿來幾瓶啤酒。第一次見薛姐,就有種熟悉的感覺,一想竟與高中政治老師十二分的神似!
“朋友,你隨意,我幹杯!”小韓站起身,舉起玻璃杯敬小白,仰頭一口飲盡。小白隻是低著頭,沉默,頭發遮著臉。
Jessica看酒喝完了,又要起身叫酒。薛姐攔住她,Jessica趁著幾分酒醉喊著叫著衝進餐廳。
“不能再喝了!喝酒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薛姐說道,像個大家長,她是行政主管,兼會計。
“別喝了,都喝那麼多了!我希望你們三個部門平時能多溝通一點,小明,小韓,Jessica,你們以後一個月溝通一次,每人提交一份報告。”鯨鯨嚴肅地說。
“市場是為發行和廣告服務的,你市場做不好,發行上不去,廣告就很難做!你以後要多和小明小韓溝通!”鯨鯨對Jessica說。Jessica隻點點頭,手撐著腦門。
“有一件事要宣布,本來想等星期一再說,幹脆現在說吧!以後小白就調到廣告部,跟小韓一起跑廣告了。”薛姐突然站起來說。
“小韓,你可要照顧好小白啊!人家女孩子不容易,說把她調到廣告部可沒一句怨言!”鯨鯨拍著小韓的肩說,“當時蘭蘭要走,我也和她談了,想留住她,可人家找了個好老公,不想再做了。要說小白的老公也不錯,她也可以和蘭蘭一樣,憑什麼還這麼拚命?還不是為公司好!她要嚐試一個新領域,特別是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真的很不簡單!”
“小白,這杯是我替小明幹的,我幹杯,你隨意!”小韓站起身,薛姐和鯨鯨忙拉他坐下,勸他別再喝了。小韓是有點喝多了,一直坐著悶頭不說話。
這時,小白激動了,在黑暗中帶著哭腔說起來,臉沒在陰影裏,看不清。旁邊的Jessica摟著她,勸她不要哭。這一勸可好,小白的眼淚真就衝了出來,她啜泣著。
Amy向小韓走來,小韓拉了凳子讓她坐下。
“小韓,剛開始工作都是這樣!慢慢適應吧。在北京,一個月兩千塊錢的工作也有不少……”Amy拍著小韓的肩語重心長地說。
Jessica突然瘋瘋癲癲地跑過來,“小明,我們再喝酒!朋友嘛!朋友怎麼能不喝酒?!”一步沒站穩,跌在地上。薛姐扶著Jessica站起來。
“沒事兒!我還能喝!”Jessica逞強說。
快十二點了,大家準備回去休息了。薛姐拽著又跑又跳的Jessica,一把沒抓住又讓她掙脫了。她向前奔去,邊跳邊喊:“你們看,我根本就沒醉!還能跑呢!”剛說完,一跤趴在水泥地上。大夥兒趕忙上前扶起她。
“疼!腳疼!”Jessica躺在地上,手摸著腳踝。薛姐攙著她繼續走,可她硬是甩開所有扶她的人,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走,嘴裏喊著:“幹嗎呀你們,讓別人看笑話!噓,輕點兒,別人真以為我喝多了呢!”
薛姐追上去想抓住她,可她說跑就跑了,回頭衝後麵的人喊:“今兒還沒喝盡興,是吧?”跑到一溜房間旁的水泥過道上,竟又跳起來,嘴裏還不停地哼哼。“啊”一聲尖叫,她跌在空調架支出的地上。驀然跑上去,看她滾在地上蜷起左腿,臉部扭曲著。這麼高的一個人跌下來肯定特別疼。一幫人圍上來,風也從屋裏出來。驀然借著屋裏的一點光,蹲下身看她剛才撞上的那個空調架。伸向過道的一根鐵架上有一灘水和一些半固體狀的東西,像是誰吃西瓜時砸在上麵留下的殘汁。再過去看Jessica,隻見她左腿褲子上映著一大片濕濕的粉紅色。看來有些不妙,看那一片紅似乎傷口不淺。
一大幫人把Jessica抬進屋裏,門口擠了不少看熱鬧的,崔叔叔睡著了也被吵醒趕來。
“趕緊送醫院!現在隻有送醫院!你們別聽她的,司機,離這兒最近的醫院在哪兒?”鯨鯨很鎮定,轉身向高大的司機問。
“我不去醫院!要不要縫針啊?會留疤嗎……”裏麵Jessica喊著,每個人都被折磨得焦頭爛額。屋裏時不時傳來陣陣尖叫聲,局勢變得混亂起來。
幾個人扶著裹著被單的Jessica出來了,走向黑暗。人走夜靜,驀然也獨自回到屋裏,呆在衛生間裏不停地衝洗。
大概兩點多快三點,Jessica回來了,聽說縫了幾針沒事了,在車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每一個人都十分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