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裏秦淮道不盡 道不盡悲秋情懷(2 / 3)

“去南大走走吧。”夜闌一直想去他的母校看看,因為那裏有他的足跡、他的青春和他的點滴。

“好啊。你知道嗎?我在北京時也去過你的母校。”驀然一直拉著夜闌的手,小小的手一把就握住了,“在北京,我走到哪,都能看見你。”

“那你不是見鬼了吧!?”

十點多,走在南大校園裏,攀滿爬山虎的北大樓在月光下顯得更加莊嚴肅穆。這裏曾是當年排在世界前列的國立中央大學。然而世事變遷,中央大學被拆分成南京大學、東南大學、南京工業大學、南京師範大學等十幾個大學。

“我想,明年你就是這兒的研究生了。”驀然停下腳步,幫夜闌整了整圍巾。

“冷嗎?”他低下頭問。

“不冷。”她不敢抬頭,隻感到他的鼻息是那麼近。

“複習之餘,記得想我。”驀然俯下身,吻了她。夜闌緊張得喘不過氣來,這是她的初吻,她等了七年。

深秋的夜晚,秋風淩冽,枯葉飄零,金黃色的銀杏葉折射出耀眼的光。金色鋪滿路,好一片金燦燦暖人心。

分別後,夜闌的生活被工作和複習占得滿滿的,十分充實。人生有了目標變得精彩紛呈。年底,她要去北京出差,負責年鑒編寫工作。這可樂壞了她,趕忙聯係北京的同學們聚起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能和驀然見麵。

不過,她將獨自坐火車去北京,路途漫長而孤單。害怕夜晚的車站,到處是將要離開的人,不知何時再回頭。還記得幾年前的清晨,春日陽光下的車站是那麼可愛。而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走下出租車,擠入過往的人群,不時會迎麵走來一兩個人,詢問要不要提行李。她隻是搖頭。他們都是些年輕體壯,靠出賣體力勉強過活的人。不知待他們年老後,將怎樣維持生計。一個弓背彎腰,體型瘦小的老爺爺走向她,問她要不要提行李。她悲哀地望著他,難道這些人最終的命運都會像這個老爺爺一樣,年紀一大把了,還要到處奔波出賣體力?年輕畢竟短暫,誰能捧著年輕這個飯碗吃一輩子呢?終有老去的一天。

北京今年格外多雨,也好,濕潤點,免得招惹來沙塵暴。灰暗的天空下,每個人似乎都蒙著一層灰色,世界不再絢麗多彩。是因為沒有了陽光嗎?人的心情為何會因天氣而改變?空中吹來一片雨雲,心中便會飄起小雨,淅淅瀝瀝。

出站口,仍是那個帶給自己快樂的天使,隻是這次是北京站。灰色的背景中,隻有驀然是彩色的。夜闌笑著走到驀然跟前,驀然一把抱住她。

“歡迎來北京!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我們一起在北京。隻可惜你就來三天。”驀然臉上劃過一絲憂傷,不過立馬又洋溢起甜蜜的笑容。

“明天開一天會,今天和後天我都是自由的!今天晚上我們幾個大學同學聚聚。”

“帶我嗎?”

“你?”

“我要去!”

“好吧好吧,帶你去。”

驀然開心地拖著行李就飛跑起來,一直把她送到酒店。

“我們去八大處轉轉怎麼樣?”驀然放下行李提議道。

“行啊,我還沒去過呢。”

坐車到了八大處的大門,隻見烏雲壓頂,霧氣繚繞。他們沿著小徑上山,一路上擺滿了小攤。驀然給她買了根白色的手鏈戴在手腕上。而夜闌則被大大小小的陶塤吸引了,拿起一個放在嘴邊試著吹起來。可隻聽到漏氣的聲兒,怎樣也無法吹出那銷魂的樂音來。攤主耐心地教導,要氣運丹田,平著吹氣。漸漸地,她能吹出短暫的音了。驀然看她愛不釋手,便買了一個。她拎著陶塤興奮地爬上山。

八大處就是指八座寺廟,分別坐落在這座山的不同位置。在一座寺廟門口,驀然買了一大把香,遞給夜闌一半。她就跟著他在一處又一處磕頭,燒香,許願。

“你許的什麼願啊?”走出寺廟,夜闌悄悄湊近他低聲問。

“永遠跟你在一起啊!”驀然光明正大地大聲說了出來,引起了周圍人的回眸。

“你怎麼說出來了?還這麼大聲!”

“我就要所有人都知道啊!”

天空開始又下起蒙蒙細雨,上山的石階濕潤了。夜闌被四周的山林和霧氣包圍,飄飄然如身在仙境。突然有一種幻覺,似乎自己是在登南京的紫金山。眼前的石階、小徑是那麼熟悉,而陪伴在她身旁的仍然是驀然。回憶和驀然走過的每一寸土地,思緒漸漸模糊,就像眼前的茫茫霧氣,將去路模糊。

“當心路滑。”驀然見她腳下一滑,忙來攙扶。她仿佛從夢中驚醒,嘴角泛起微笑,原來這不是夢。登上八大處最高的一座廟宇,頓時感到“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

下山了,潺潺的水聲吸引了她。從山上泄下的溪流直奔而下。她沿著渾濁而散發著異味的小溪下山。水聲漸漸變弱,溪水流經一道狹窄的豁口,濺起白色水花,最後彙入一小池平靜的水潭,泛起微瀾。

幽靜的中華精印穀,帶他們回到古代。秦,漢,唐,宋,明,清等各個朝代的不同字體都誇張地刻在石頭上。峭壁上,腳底下,路兩邊,無論你抬頭還是低頭,都逃不過一個個印章。在幽深的山穀裏,小鬆鼠在林間穿梭,喜鵲的叫聲和人的說話聲像是從遠古飄來。有人興致所至,放開嗓子唱起歌。前方居然還有人回應,一前一後對唱起來。

走出山穀,現代的嘈雜聲向雙耳襲來,眼前雜亂的景象刺痛雙眼。

雨過天晴,抬起頭,溫柔的冬日懸在西方的半邊天。東方,是純粹得沒有一點雜質的藍。恍惚中顯現半輪弦月,淡淡地隱在東方的空中,點破了純淨的藍。平日,月在白晝是羞於出來示人的,恐自身那微弱的借來之光敵不過日之輝。而今日,卻隱隱匿匿,露出半個臉,不知哪裏來的勇氣。

晚上的聚會定在了清華附近的飯店。夜闌和驀然到得早,便先去校園裏轉了轉。她想象著在路上能遇見一兩個熟悉的麵孔,然而一路走去,隻覺蒼涼了許多。

“你就是在這自習的嗎?”驀然指了指圖書館。

“有時候是,有時候在教室。”

夜闌的思緒已經飛回2003年那個非典的暑假。8月16日,她走出北京站,灼熱的陽光燃燒著每一寸肌膚。疲憊地拖著行李,一步一步走向學校東大門。原本以為進門要查學生證,她一隻手在背包裏摸索,一隻腳已跨進大門,門衛瞅都沒瞅一眼。

在宿舍樓道口登記注冊後,便正式入住學校了。試著提了提大箱子,還是上去找個人來幫忙吧。爬到五樓,走到熟悉的門前,本想蹦進去給她們個驚喜,不料門鎖著,屋裏也沒有燈光。她頓時癱了,拿出鑰匙打開門,果然空無一人。幾張床都還沒有鋪好,看來還有人沒回來,不過今天晚些時候就能到齊了。一眼望去,自己的床鋪全是灰,半邊兒床幃掉下來搭在床上。雖然走時掛得整整齊齊,但世事變遷,幾個月內發生了太多事,根本無從預料。也許這床幃是唯一的見證吧。走近,撲鼻而來一股股消毒水味兒,隻見床幃上大一塊小一塊,都是些泛黃的斑點。窗台上齊刷刷地擺了一排大大小小,各種形狀的瓶瓶罐罐,不過已空得一滴不剩。

放下背包,她便趕忙下樓將大箱子搬上來。真是上一個台階歇一下,也不知箱子裏都裝了些什麼,沉得要腦衝血了。還好有兩個低一級的同學好心幫她搬到了五層。回到空蕩的寢室,雙手已軟弱無力。在水房,看見一張張熟悉的臉,她熱情地打招呼,卻一時想不起她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