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墨濃茶淡彼岸去 院門輕扣憶沉浮(3 / 3)

“姐姐,你喜歡哪個明星?”台下一個男同學舉手問夜闌。

“那時候我喜歡Back Street Boys,你喜歡哪個明星?”

“我喜歡劉德華。”

“我喜歡林誌穎!”

“我的偶像是周星馳!”

“姐姐,你會唱歌嗎?能唱一首給我們聽嗎?”氣氛越來越活躍,大家都不再拘束,放開了。

“好啊,那我就唱一首《朋友》吧!”

“這些年 一個人 風也過 雨也走 有過淚 有過錯 還記得堅持什麼

真愛過 才會懂 會寂寞 會回首 終有夢 終有你 在心中

朋友 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 不再有 一句話 一輩子 一生情 一杯酒”

大家跟著一起唱和著。驀然望著夜闌,看見夜闌眼中透明的眼淚打著轉。這麼多年,夜闌一個人,大概吃了不少苦,隻是隱藏在她堅強的外表下。她是絕對不會服輸,也不會輕易向人吐露。

到了午餐時間,孩子們蜂擁出教室,每個人都拿著飯缸,一個個在露天等著排隊輪到自己好飽餐一頓。在灶房打開的窗口,一個穿著迷彩服的學生將大搪瓷碗伸進鐵柵欄裏,盛了大半碗飯,再到另一個窗口打了一個菜,便蹲在屋簷下的走廊邊吃起來。孩子們有的三五一群在宿舍門口窗台上吃,有的幹脆爬到宿舍裏破舊的木質高低床的上鋪床板上站著吃,然而大多數都擁擠著站在走廊上,如風卷殘雲般狼吞虎咽起來。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幕,驀然和夜闌的眼眶都濕潤了,心情沉重得無以複加。

離開學校後,驀然對夜闌說:“我們去瀘沽湖吧,聽說那兒很美。”驀然不想他的采訪影響了夜闌的心情,給她帶去太多傷感。最美好的事莫過於和心愛的人去看最美的風景。

“你不采訪了?”夜闌詫異地看著驀然。

“那兒有摩梭人。”

“哦對,女兒國!”

“看看走婚是怎麼回事,感興趣嗎?”

“嗯,挺有意思,我也正好看看那兒的地質構造。”三句話不離本行,夜闌大概就是這樣熱愛地質吧。

去瀘沽湖的直線距離不遠,但是一路都是山路,要坐四個小時小麵包車。如果遇到塌方、泥石流什麼的,就更加沒個準頭了。山路千回九轉,夜闌有些暈車,於是在後座睡著了。驀然把外套脫下來給夜闌蓋上。

“快到瀘沽湖了,你們可別說話啊!一聽說普通話,來旅遊的,就要收82塊。”司機忽然喊,嚇了夜闌一跳。

“嗯,我們本地人不要錢,你又不會說方言。不過門票什麼時候漲到82啦?!”同車的當地人納悶。

一個熱情的婦女把兒子的外衣丟給驀然,“你們蒙著頭裝睡,他們要和你說話你也別說。”她關照說。

“要問我就說你是我妹妹,反正你別說話就是了。”婦女對夜闌說。

眼前一抹黑,隻覺車子停下,嗡嗡一陣,便又開動了。夜闌像隻小兔子躲避獵人似的不敢露出半個腦袋。直到開出十米開外,他們才從遮蔽下透過氣來,急忙回頭向後望,遠去的關卡已看不清。

汽車盤旋於高大的鬆樹林間,突然顛簸起來,原來前麵是一段石子路,還未鋪上柏油路麵。盤山路每隔一段,在路旁靠懸崖的一邊就會有一股細水。這是用來引流的,山上流下的水順著鑿好的小溝往山下流去,這樣便減輕了水流對路麵的衝擊,降低了山體滑坡、泥石流、塌方的發生概率。車子緩緩下坡,高大的針葉林漸變成了較為矮小的針葉林。山坡上雜亂而別致地立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像是西遊記中的一處景。

“附近有一個地方就是當時西遊記拍攝的場地。”車上的一個青年突然叫起來。

“哥哥,姐姐!瀘沽湖就要到了!”那個借衣服蒙頭的小男孩激動地喊著,深怕他們錯過了美景。他父親是摩梭人,這次是和媽媽一起去看父親。

天邊泛起一片湖藍,藍藍的雲,藍藍的嶺,想必是那瀘沽湖水映藍了天,沁藍了山。這種藍以前從未見過,無比純淨剔透的藍,沒有雜質,輕而透明,才可以浸染雲嶺,卻又不覆蓋其本真。終於湖麵顯現,夜闌禁不住喊出聲來。不知這一池湖水達到了何種境界,才能如此折射出太陽光中最幽靜最雅淡的藍。天下僅此一湖罷!

下車後,驀然帶著夜闌鑽進一片玉米田,穿梭於玉米林間,隻聽葉片拂過身子的聲音。一大片一大片的洋芋花開得正豔,淡紫色,白色,素雅,繁盛。田間星星點點有幾棵向日葵,金黃色點綴其間。湖上一艘小漁船漸漸靠岸。

“他們應該是漢族,原來摩梭人都不讓漢族來這兒搞旅遊,甚至停船靠岸。你要去摩梭人家吃飯,點一碗‘猛龍過江’,以為是什麼鮮湯,結果端上來就一碗淡水上漂著根蔥。還要收你好幾十塊!所以這兒的摩梭人最先富起來,你看那些兩三層的房屋,建一幢不知要花幾十萬呢!”閑聊中,當地人如是說。

湖邊淺灘上泊著一隻木槽船——世界上隻有摩梭人才有,用一根木頭雕成的小船。一個男子跨進狹窄而浸有水的船槽中,駛向湖中。湖水清澈見底,引來了蜻蜓。這裏的蜻蜓都是那種絕無僅有的湖藍,也許常年被湖水反射的藍色光照射映藍了吧。湖麵上落了一片白色的花,倒映著遠山白雲,泊船枯木,構成一幅絕妙的圖畫。

坐在湖邊靜靜吹著風,真想一坐不起,這樣舒逸地度過一生。裹著頭巾,轉著經輪的老婦悠閑地坐在湖邊木條凳上,牽馬的摩梭姑娘累了,便坐在湖邊樹下歇息。一切都是那麼恬靜。湖邊草叢中聚著一群群藍蜻蜓,無意間發現有兩隻被蛛絲纏住,就算如此,掙紮的最後一刻仍保持著優美的姿態。

他們沿著土牆往回走。土牆上搭著厚厚一層鬆針,這樣下雨時雨水便可順著鬆針往下落,不至使土牆塌垮。

走進一間摩梭客棧,他們坐在祖母房裏,火塘的火熄滅了,屋內有些暗,看不真切坐在對麵的摩梭母親。她經營著客棧,有三個女兒,可算是幸福了。她告訴驀然,“摩梭人有三種家庭:一種是母係,就像她自己的家,隻有舅舅是男的;一種是父係;還有一種是男女雙方組成的。”

摩梭母親給夜闌穿上摩梭族衣服,渾身頓覺重了幾十斤。那百褶裙一直拖到地,展開能拚成個太陽。頭上戴著一圈厚重的黑色包頭,夜闌的頭頸快要斷了。驀然給她們母女倆和夜闌合了影。

他們卻都說夜闌一點不像摩梭族,“你是水又族嘛!”水加又拚成個“漢”字,是漢族啊。

夜闌請摩梭母親給她起一個摩梭名,她笑著說:“扯那簇。這是女孩子最常用的名字。”

“扯那簇。”夜闌鸚鵡學舌地重複了一遍,笑著告別。

湖的那一邊旋起雲渦,霧蒙蒙的一片雨就要襲來。前方的雲被風卷成一圈,中心開了個天窗。此時整個瀘沽湖不再湛藍,而是和烏雲般灰暗失色。世間一切的美好來得突然,去也匆匆。一切隻是虛幻,假象。本無色彩的湖水取巧折射了太陽光中最美的顏色,變成了人間美景。一旦烏雲蔽日,湖水無法再折射那動人的藍,便隻剩晦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