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活緊趕慢趕總算在驗收前忙完了，工頭周大寶隨手掐了根煙遞給劉有德，拍了拍台階上的灰大咧咧地挨著他坐下。
“老劉，你這次辛苦了。”周大寶用胳膊撞了撞劉有德，擠眉弄眼地朝著工地另一頭示意道，“還是你忠心，臉翻得比狗都快。”
劉有德訕笑了幾聲，有些不自然地把嘴裏叼著的煙別在耳後。
“沒拿火，應該是放屋子裏了。”
“哎，別急，我有。”
周大寶把劉有德摁回台階上，笑眯眯地從兜裏摸出一個打火機，“看，新東西，比火柴好用多了，來，試試？”
劉有德奈何不了周大寶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尷尬地坐回到原位，手在褲腿上搓了又搓，幾次看著周大寶想開口。
“周哥，你看…”
“哎，抽煙，抽煙。”
周大寶打斷劉有德的話，“抽完煙領了錢，你就能回家了。”
“回家？不是說鎮上另一個工地要開工了嗎？”
“哎，你先回去，錢呢，給你多開了一些，你先拿著花。”周大寶還是那副招財貓的模樣，眉毛連成彎彎的一片，臉上的橫肉堆在蘋果肌，攢成兩個圓乎乎的肉丸。
兩人煙抽的差不多，周大寶隨手把煙頭扔在地上，啐了口痰後伸手拍了拍劉有德的臉。
“別給臉不要啊，老劉。”
劉有德身子一僵，不自然地朝著周大寶看去，“周哥這話是…”
“就是這個意思啊，別給臉不要，劉有德。”周大寶一把攬過劉有德的肩膀，握住劉有德蜷在懷裏顫顫巍巍的手。
劉有德抖得越發厲害，從嗓子眼裏生澀地擠出幾個字，“那件事…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哦？那你說說看，證據呢？”周大寶的手猛然用力，“證據，你有嗎？”
“我…我…”劉有德臉上血色褪盡，張了張嘴後茫然地看向身旁的周大寶，“我沒有…”
周大寶滿意地在劉有德的臉上貼了貼。
“老劉，還是你聽話。”
劉有德恍恍惚惚地領了錢，這次的信封以往厚的多，劉有德伸手一掂就清楚最起碼有兩千左右。
周大寶發錢的時候特地把劉有德排在第一個，很是親密地向隊伍裏的其他人說道，“老劉這次表現很不錯，上麵老總特批，給老劉多發了些，你們以後可要向老劉學習啊。”
劉有德揣錢的手卡在兜裏，意味不明地看向周大寶。
老總特批？
放屁。
“好了，錢也拿了，走吧。”周大寶把劉有德送到工地門口，頗有些感慨，“老劉，委屈你了。”
“不礙事，下次有活您看是不是…”劉有德往前走了幾步，佝僂著後背，這一個月連續上工讓他實在有些疲乏，工地得了上麵的批複，周圍沒有居民樓，可以二十四小時連軸轉，樓一層一層的蓋起來，他的腰一寸一寸的彎下去。
“那邊還有活，不送了啊。”周大寶望著地麵，狀似不經意地開口，“你看這小石頭，這麼一點，還挺硬的，結果呢？”
劉有德的眼神隨著那顆石子在空中劃過，叮當一聲淹沒進土坑裏，接著有些不安地縮了縮脖子，轉頭看向周大寶。
“不自量力。”周大寶麵無表情地收回腳，衝著保安擺擺手，“關門。”
劉有德魂不守舍地坐上回村的班車，路過了幾家服裝店的時候，想起自己答應了王玉秀帶些她穿的衣服褂子，望著倚靠在車門上的售票員張了張嘴，又悶悶地貼實了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