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世的記憶，反而成了拖累。
“如果再一世，我怕我真的會瘋，還不如就在此好好修煉，說不定能進梵海宮，成個鬼侍。”小丫頭一臉向往，指著天空。
“聽說所能修成冥主身邊第一鬼侍，便可替她持燈點亮這幽冥之境。”
男人輕笑：“就為了替她點燈？”
“靠近她，或許就有機會能求得冥主動容。”小丫頭站起身，指著天空。“他們說，是冥主創造了幽冥之境，給了眾生輪回的機會。若是冥主願意，輪回前，也可以抹去眾生的前塵記憶。”
男人回頭看向小丫頭，她稚嫩的麵容上，有些看不透。
“人壽有盡，鬼亦如此。修成鬼侍，也不是無盡的壽命，你未必能達成你的願望。”男人垂下頭。
“那也無所謂啊，我若失敗了，也就解脫了。我若成功了，那你就可以選擇去輪回了。”小丫頭踮起腳，努力抬手想拍拍男人的肩膀，卻依舊夠不著。
“慕離，你一直不遠去輪回，應該是跟我一樣，不願再帶著記憶活一世吧？”
小丫頭口中的慕離，神情一愣，他不願意輪回的原因……或許是怕記得，還是怕離開？
慕離沒回答，或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轉身走向那一片他種了千年依舊沒開花的花田。
一張張慘白麵容，趟過河水，帶著期盼和不甘，爬上石橋，等待著輪回之門的開啟。
積攢了兩百年的哀嚎與哭泣，終於要迎來新一輪的轉生。
一道光影出現在青石門前，漂浮的黑色錦袍隻能看到背影，卻足以讓眾鬼伏地膜拜。
燈女緩步走上前，抬手撫過，青石門上厚重的鏽蝕逐漸剝落，沉重的石門，帶著古老滄桑的氣息緩緩開啟。
匍匐在地的眾鬼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卻一動也不敢動。
“冥主。”燈女垂頭。
浮空之人緩緩轉身，冰冷的目光掃過伏地的眾鬼，遠處那條河流中還有不斷湧動著哀鳴。
素手一樣，已經開啟的青石門中，一個碩大的漩渦緩緩出現，帶著七彩斑斕的幻影。
“輪回啟。”燈女話落，眾鬼連忙起身，一個接一個走過石橋，走到冥主麵前，恭敬跪拜，隨後驚喜地走入漩渦。
冥主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石橋上每一個經過的鬼魂，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身上的威壓卻在逐漸加重。
輪回之門每次開啟三日，而這三日冥主都會寸步不離守在此處，看河水落盡。
“第三日了？”石橋上已再無鬼魂出現，一旁的燈女點點頭。
冥主垂下眼簾，一千年了，他擁有神心之血，必然還存於這幽冥之境，卻也正是如此，他有意躲避，卻也耐他不得。
“關了輪回之門吧，我累了。”
玉足緩緩踩上石橋，一步步朝著鬼魂來時的河水走去。
葉落不沉，鬼入不浮，這一條河有多少鬼魂最終沉在了裏麵，卻仍有多少鬼魂踏入這條河水。底下密密麻麻盤根錯節的幽魂之發，不斷拉扯著那些妄圖度過河水的鬼魂，讓它們也永遠沉淪。
這是冥主對它們的曆練，想要踏上輪回之路，唯有經曆這噬心的痛楚，極度的執念方有可能渡過。
“碧落黃泉，縱使我天上地下，你還是要躲開我……”
赤骨峽，一個渾身腐爛的人，不，確切說是鬼，正從入口艱難地往裏爬。
“阿瓦，你怎麼了？！”赤骨峽，幽冥之境靈氣最匱乏之地，這裏聚集的是幽冥之境最落魄的一幫鬼魂，因為難以獲取靈氣，修為孱弱不堪。
這個渾身腐爛的鬼魂正是阿瓦，此刻他的魂體已經嚴重受損，隱隱有消失之勢。
“你是不是去渡黃泉了？！你已經去過一次了，以你的修為根本抵不過幽魂之發，上一次的損傷你勉強才恢複的！”
跟慕離在一起的小丫頭，抬手搭上阿瓦的魂體：“這次的損傷比上次還嚴重，很難保住。”
“黎黎，這麼嚴重？”慕離看著阿瓦身上還在不斷滴落的黃泉水，這種痛苦，侵骨噬心，阿瓦明知渡不過，卻不肯放棄。
小丫頭，也就是黎黎，點點頭：“上一次阿瓦能回來，是運氣好，隻是被黃泉水侵蝕魂體。但這一次，幽魂之發已生根，單純以法力無法拔出。除非……”
“除非什麼？”慕離感覺黎黎聲色有異。
“除非以人血浸染，或者尋得凝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