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暗的沒有一絲光芒,仿佛連聲音都一並被吞沒了。一雙雪白的玉足,正踩在在冰涼的地麵上,一步步緩慢走向大殿深處。看不清麵容,隻有身後一襲黑色曳地錦袍,似與黑暗融為一體。
那是一張王座,由一整塊黑中透光的玉石雕成,隱約還透著寒氣,觸之都會讓人有種寒徹骨髓之感。
一雙纖纖玉手,撫上王座,感受著這股冰冷的寒氣,麵容更加冷了幾分。
『噠,噠』
很微弱的腳步聲,漸漸近了,那是鞋子輕觸地麵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如螢火般的燭光,恭敬地跪倒在王座前。
“多久了?”王座之上的人,問道。
跪拜者,抬起頭,是一名女子,淡雅清秀的麵容,眼神卻木然又無神,讓整張臉更少了幾分記憶點。
“冥主,下一個輪回兩日後開啟。”
女子聲音有些溫吞,亦或者是被黑暗吞沒了聲音。
王座上之人,緩緩抬起頭,玉冠之下是一張出塵絕豔的容顏,隻是唇色有些許淡,平添兩分蒼白。一雙冷如寒霜的眸子,沒有光芒,甚至比這大殿更暗幾分,仿佛隻要望一眼,就會令人跌落無盡的深淵。
抬起手,錦袍袖子如絲般落下,露出一節光滑白皙的小臂,冰肌玉骨。伸出食指微微一點,座下跪著女子手中捧著的燭火瞬間明亮。
“去吧。”沒有多餘的話語,王座上之人,垂下眼簾,再次將自己隱入黑暗之中。
女子手持燭火,躬身退出大殿,緩步走過悠長昏暗的長廊,迎麵遇到幾人,皆恭敬垂首,喚女子一聲『燈女大人』。
燈女神色絲毫未變,隻是小心看護著手中的燭火,順著長廊,直到盡頭。
推開宮殿大門,往前走了幾步停住,前方的路被手中燭火照亮,那是一片無盡的深淵,燈女所站之處正是斷崖。
燭火映出燈女的麵容,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身後的殿內似乎有什麼始終照不亮。
燈女舉起燭火,對著眼前的黑暗,無聲默念。
無數道光點從燭火中飛出,似滿天星辰落下,以傾覆之勢撕破黑暗,用白晝換黑夜。崖下的無盡深淵中,一條如銀河般璀璨的河流正在緩緩流動,其中湧動的不止是河水,還有呐喊的悲鳴。
悲鳴彙集的方向,一座殘破的石橋靜靜矗立著,橋的另一端被封住了去路。細看,鏽蝕的痕跡之下,是一扇沉重的青石門。
一扇已經兩百年未曾開啟過的石門,兩日後將會再次開啟,迎接又一次的輪回。
燈女離開後,大殿頂部一顆碩大的明珠,如同初生的朝陽,在散發著柔光,寸寸消融著黑暗。
光芒投在王座之人的臉上,更顯得肌膚如白玉般剔透,隻是那一雙漆黑的眸子,依舊沒有光彩。
燈女叫她冥主,這幽冥之境唯一的主人。輪回往生的機會,係於她一人之手。
除了隱在黑暗之中,冥主更多的時候,都是在等,等一個人出現。
以及,孵化一顆蛋。
一顆足有她兩隻手大小,通體漆黑的蛋。
抬手幻化出一碗清水,注入一道法力,將水均勻澆在蛋殼的表麵。看著水完全滲入,蛋卻依舊毫無反應。
這就是冥主孵蛋的方式,或者更像是在種什麼。而蛋隻是默默吸收著冥主澆下的清水,也從未給予過什麼反饋。
冥主亦不在意。
唯有一旁侍奉的燈女,看到了變化,隻是她也從不言語。
那顆蛋,漆黑的外殼上,出現了一絲很細小的紋路,像是一條蛇。
“兩日後,隨我前往輪回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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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回之門即將開啟,你還是不去嗎?”
兩隻小腳丫坐在樹杈上晃呀晃,一個可愛的小腦袋歪著頭看著驟然亮起的天空,稚嫩的聲音卻帶著閱經世事的滄桑。
“我…沒想好。”冷冽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男人坐在一節枯死的樹幹上,薄唇未抿,眼神帶著一絲迷茫。“那你呢,為何不去?”
小丫頭半靠在樹上,搖搖頭:“累了,活了太久了,這麼多世的記憶,死了又死。忘不掉,我活累了。”
“所以你才在這一世,還沒長大,便自我了斷了。”男人眼中傷痛之色越發濃重。
輪回之門,每兩百年開啟一次,孤魂野鬼均可選擇進入,轉世重新為人。但是所有前塵過往,依舊會留存記憶,即便轉世,種種痛苦歡樂皆不會忘卻。
很多人,執著在轉世後追尋前世之人,但窮盡一生不可得。有些人,想要重新活過,得償所願,卻發現再活一世也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