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他額頭:“陛下,你是不是發燒了?額頭好燙,快來躺下。”
當夜,聶弗陵發起高燒,季蘊請了兩位醫官過來。
兩人都道這病來得又急又猛,他們一時無策,隻能開些退燒的藥讓他服下。
奚望猜測,陛下這病大概與他的前塵有關。
聶弗陵又看到了季蘊。
夢中他已經死了,季蘊抱著他的屍體哭了幾天,大概要哭死過去,他從來沒見過有人能流這麼多淚。
後來她將自己火化,裝一個陶罐裏,到這時,她一滴眼淚也沒有了,整個人像是木偶一樣,毫無生氣。
他在旁邊急得不行:“安安,是我,我在這裏啊。”
可惜季蘊毫無知覺,人是聽不到鬼魂聲音的。
她帶著陶罐離開沙州,一路向東,他知道,她是要帶他回洛陽了。
因為她嘴裏在自言自語:“弗陵,你想回洛陽是不是?你說過,男兒當死葬北邙。”
一路上她饑寒交迫,不知用了多久,她終於到了洛陽。
北邙山裏,她費力用劍刨坑,如今她已經形銷骨立,半分不看出昔日的風采。
一個老人看著她,大概有些不忍心,用鐵鏟幫她一起挖坑。
季蘊擦著眼淚,向那老人道謝,那老人問她要埋的人是誰。
季蘊對他道:“他是我未婚夫,死在沙州戰場,我帶他回來安葬。”
那老人連連驚歎,沙州在河西盡頭,難得她一個弱女子還能帶副骨灰回到洛陽。
季蘊將他安葬好,便舉劍朝自己胸口刺去。
他在旁邊急得大叫,可惜人聽不到鬼魂的聲音。
那老人也阻止她:“小娘子,你這麼年輕,千萬別想不開啊,你好好活著,來世或許與他有重見之機。”
老人又悲歎道:“洛陽城快守不住了,都是兵禍啊,那些個挨千刀的,城中百姓又要遭殃了。”
他絮叨了半天,季蘊好像聽進了他的勸,轉身進了洛陽城。
聶弗陵心裏不停的祈求,安安,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啊。
可惜季蘊沒能活多久。
洛陽城中一個宏麗的寺廟裏,季蘊引了一隊人入大殿,她剛在這角角落落塗過桐油。
這大殿佛像都是金的,供奉的香油錢也很多,引得大隊人馬哄搶。
趁眾人陷入癲狂之際,季蘊猛然關上殿門,她燃起大火,殿內的人還在瘋狂中,直到大火將他們驚醒,可惜為時已晚。
大火很快吞噬了季蘊,她臉色十分痛苦,烈火焚身,誰也受不住。
聶弗陵瘋了一樣往她身上撲,他想撲滅火,可惜無濟於事。
最後他看到的隻有衝天大火,他的愛人消失在火中。
那一刻,他恨極了這個天地與世道,但他更恨自己,極度痛苦之下,他的靈魂好像在慢慢撕裂。
季蘊守在聶弗陵床前,他已經昏睡了三天了,她內心雖十分恐慌,但堅信他不會有事。
紅袖與鄭嬤嬤很擔心她身體,讓去隔間睡,但季蘊不肯。奚望說過,陛下想讓她陪著,他的生機或許在她。
長樂宮眾人無奈,眼看娘娘快生了,她們不敢大意,讓產婆和乳母都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