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都尉馬岱、湟中羌百裏楊正帶著五千鐵騎日夜兼程趕赴隴南。”玉石笑道,“仲達有了援兵,心思就大了,他想把益州軍誘到河池一帶予以圍殲,然後直殺陽平關,試圖一舉攻克漢中。”
“調我們去隴南戰場?”餘氐根問道。
“不……”顏良這時走到他們身邊,指了指案幾上墨汁未幹的竹簡,“你們拿著軍令,即刻去打漢中。”
“打漢中?”於毒和梁百武麵麵相覷。
“對,你們從築陽(今穀城)方向渡過沔(mian)水,沿著太和山(即武當山)東麓的築水西進,直殺房陵、上庸、西城一線,打開漢中東麵的防線,吸引漢中兵力,幫助司馬懿攻打漢中。”顏良粗壯的手指在地圖上的房陵、上庸兩地用力戳了兩下,“穆斯塔法和祭鋒的鐵騎會在築陽的東南方向出沒,策應你們西進漢中。”
於毒望著地圖看著半天,苦笑道:“兩位大人,上庸、房陵、西城都是山地,群山疊嶂,既不富庶,也不是兵家要地,無論攻擊巴蜀還是攻打漢中,都很艱難。漢中隻要守住、石泉、洋縣一線的山穀小道,就能把我們死死擋住。以我的看法,打漢中,要麼強攻陽平關,要麼取道子午、黨駝、褒斜,舍此以外,別無它途。”
“你們是不是認為打漢中的功勞太小,不願意去?”顏良臉色有些難看了。
“是的。”梁百武毫不避諱,當即承認,“我們數次攻打南陽,屢屢失敗,這次好不容易要成功了,你卻調我們去打漢中,而且還是從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去打,你這不是成心折騰我們嗎?”
“看樣子我指揮不動你們了?”顏良冷笑道。
於毒和梁百武一臉氣憤,都不敢說話了。
“南陽的仗還要打嗎?”顏良厲聲說道,“我們已經圍了宛城九個月,再圍幾個月,城內幾萬人吃什麼?讓你們去打漢中,是給你們立功的機會,不要給臉不要臉。你們不去,我換人去。”
“好了,好了……”玉石急忙打圓場,“天氣太熱,大家火氣也太大了。子善,來,拿去扇扇……”玉石把蒲扇遞給了顏良,然後笑著對餘氐根和梁百武說道,“子善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當然是為了你們好才讓你們去。你們看……”玉石沿著地圖上的沔水輕輕劃了一條線,“從這塊地方打漢中,的確難打,但從這塊地方順水而下打南陽,打襄陽,卻非常方便。”
“徐州的仗要打到什麼時候,會打成什麼結果我們不知道,但如果徐州的仗遲遲不能結束,南陽的仗就不能再拖了。十月秋收後,朝廷的財賦狀況會有所緩解,我們要乘機拿下南陽,攻擊襄陽,假如這時候劉備的軍隊從漢中殺出來,我們就要腹背受敵,勝負就難說了。”
“仲達兵力不足,強攻陽平關的同時,還要分兵阻擊從金牛山方向支援而來的巴蜀軍隊,指望他攻克漢中的可能太小,他十有八九還是無功而返。仲達退回去了,劉備就能騰出手來支援荊州。襄陽若失,叛軍的整體防禦隨即被切斷,益州孤立無援,敗亡不過旦夕之間的事,所以我們如果打襄陽,劉備無論如何都要出手援救。”
“因此,我們要乘著房陵、上湧、西城一帶兵力薄弱的機會,急速搶占這些地方,一來可以威脅漢中,二來可以切斷漢中援救襄陽之路。”玉石笑道,“當然了,如果仲達在陽平關猛攻,吸引了叛軍主力,你們也不是沒有機會攻打漢中腹地啊。如果能攻占漢中,你們可是大功一件。”
餘氐根和梁百武無奈點頭。
“虎頭大人,打襄陽的時候,我要回來。”梁百武還是耿耿於懷。
顏良瞪了他一眼,冷聲說道:“讓你去打漢中是大司馬的命令,不是我的命令。你想打襄陽,自己書奏長安,或者直接上奏行台給天子也行。”
梁百武鬱鬱不樂。玉石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安慰道:“其實,留在漢中打巴蜀也是一樣。仲達手上兵力太少,你們去助他一臂之力豈不更好?”
“我憑什麼聽他的?”梁百武不屑地說道,“老子當年在太行山打仗的時候,他還在喝奶呢?”
“打巴蜀的時候,朝廷自然會派人到漢中統率大軍。”玉石笑道,“實在不行,我親自去漢中如何?”
梁百武忿忿不平地嘟囔了幾句,走到案幾上拿起了軍令。
八月下,濮陽。
各路鐵騎陸續到達黃河岸邊。
驃騎大將軍趙雲於黃河岸邊迎接征北大將軍鮮於銀。
“大將軍怎麼樣?身體恢複了嗎?”鮮於銀和趙雲稍加寒暄後,馬上問道,“我聽說他不能騎馬了,是真的嗎?”
“殿下都懷上大將軍孩子了,你說大將軍身體怎麼樣?”趙雲笑道。
“真的?”鮮於銀大笑道,“喜事啊,喜事。這次殿下如果能為大將軍生個兒子,那就喜上加喜了。”
兩人沿著河堤大道邊走便說。河麵上,一隊隊鐵騎正快速越過船橋,人喊馬嘶,戰旗飄揚,號角聲此起彼伏。
鮮於銀對朝堂局勢了解不多,對大將軍不能親自統率大軍攻打徐州感覺非常遺憾,“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大將軍並肩作戰了,很懷念過去的日子。”
趙雲笑笑,“伯玉兄,大將軍恐怕再也不能上戰場了。”
鮮於銀詫異地望著趙雲,“你不是說大將軍身體恢複了嗎?”
“此事說來話長。”趙雲稍加沉吟後,把最近一段時間朝堂局勢的變化詳細解釋了一番。鮮於銀震驚不已,他簡直難以相信,大將軍竟然要離開朝堂了。
“大將軍離開朝堂,天子才能掌控軍隊,才能承繼北疆武力,這是沒辦法的事。”趙雲麵對波濤洶湧的黃河,長長歎了一口氣,“我們都希望大漢中興,大將軍為此奮戰了一生,他現在唯一的遺憾就是天下還沒有平定。我們要替他完成這個心願。”
鮮於銀久久無語,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再也沒有機會跟著大將軍衝鋒陷陣了。
“我們去哪?”
“直殺沛城,切斷昌邑方向的叛軍退路。”趙雲說道,“奉先、無畏和胡子從昌邑和睢陽的中間插過去,直奔蕭城,切斷睢陽方向的叛軍退路。子風(薑舞)帶著西涼鐵騎從睢陽南麵直殺相城,切斷叛軍撤向淮河的退路。”
“日夜兼程嗎?”
“過了黃河,大軍無法隱藏形跡,全靠速度了。”趙雲笑道,“每人雙馬,日夜狂奔。”
八月底,北疆五萬鐵騎在趙雲、呂布的統率下,渡過黃河,沿著馳道飛速奔馳。
與此同時,薑舞率一萬西涼鐵騎出武關,飛馳南陽,取道穎川、陳國,直殺沛國相城。
燕無畏率風雲鐵騎取道白馬、封丘,一路狂奔至陳留。
天子出迎。
煦日初升,風雲鐵騎如同洶湧的波濤,浩浩蕩蕩地呼嘯而至,在如雷般的轟鳴聲裏,一萬將士高舉武器,齊聲狂呼:“大漢萬歲……天子萬歲……”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像就聲聲驚雷,炸響在金色朝陽裏,風雲色變。
燕無畏率二十多員風雲悍將拜倒於天子馬前,“臣等願為陛下誓死奮戰,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天子打馬巡陣,燕無畏高舉天子戰旗陪侍一側。
“嗚嗚……”雄壯的號角聲衝天響起。
一萬將士飛身下馬,跪伏於地,“願隨陛下誓死奮戰……誓死奮戰……”
小天子激動不已,在馬上躬身還禮。
燕無畏一手舉旗,一手舉刀,聲嘶力竭,“上馬……出戰……”
號角再響,一萬將士飛身上馬,舉矛,用盡全身力氣縱聲吼叫,“呼嗬……呼嗬……”
小天子熱血沸騰,高舉雙臂,仰首向天,“呼嗬……”
小天子一馬當先,縱馬飛馳。一萬風雲將士緊隨其後,像潮水一般衝向一望無際的原野。
八月底,定陶城。
轟隆隆的馬蹄聲震碎了黑夜的寧靜,一條咆哮的火龍衝出了黑暗,黑色大地在火龍的肆虐下劇烈地顫抖,痛苦地哀嚎。
剛剛退入定陶的漢軍將士瘋狂地衝上城牆,他們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看到了在黑暗裏呼嘯而來的鐵騎大軍。將士們歡呼起來,聲嘶力竭地叫著喊著,戰鼓聲震撼天地。
大漢戰旗在火焰中高高飄揚,激昂的號角聲撕裂了夜空直衝雲霄。
高順飛馬而來,趙雲和鮮於銀打馬迎上。三人緊緊擁抱。
“子平,很多年沒見了。”鮮於銀用力捶打著高順厚實的肩膀,眼眶有些濕潤,“北疆的老朋友都想你啊。”
高順太激動了,淚水滾了下來,“伯玉,子龍……大家都好嗎?大將軍好嗎?”
“大將軍說,看到子平,告訴他,等到平定了天下,請他到晉陽來看看我。”子龍模仿著李弘的口氣說道,“大將軍常常念叨你,說你一個人在中原支撐大局,辛苦了。”
高順連連點頭,不知道是擦汗還是擦眼淚,半天都沒說話。
“嗚嗚……”號角聲吹響,鐵騎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子平,濟水河上的橋架好了嗎?”趙雲急切問道,“我要連夜渡河,一定要搶在叛軍之前殺到小沛,切斷他們的退路。”
“已經架好了,二十架浮橋,你們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渡河南下。”高順指指了前方,“夏侯敦和李典剛剛占據昌邑,他們要想退回去,至少需要兩天時間,他們已經來不及了,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