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聲淹沒了萬物,月光卻讓黑暗由渾濁變得清澈。
病床上溫芷泠的呼吸均勻且平緩,她仿佛一個碎掉又被小心修補好的瓷娃娃,渾身纏繞著繃帶,月光散落在她的身體上,她仿佛借以它的光澤療愈。
鍾璃銘坐在她的床前,他手上的傷口胡亂纏繞著一條黑色的絲帶,潔白的地板上有幾滴幹了的血漬,他那被淚水浸潤過的眼眸如暴雨過後沉積的水潭般幽黑與沉寂,痛苦和憂傷深不見底。
他一直相信她背叛了自己,他也要她嚐嚐被所愛之人背叛的滋味,他把性愛當做他懲罰她背叛的工具,隻因那是雙方之間完全信任把自己交給對方的時刻。
他一次又一次以愛的名義暴力地侵略她,他看著她因身體的痛感和性愛本身的意義之間的矛盾而陷入糾結,他俯視她,他看到她虛弱的眼神中帶著疑問,她似乎也不能確定他給予她的是不是愛,她承受與他一樣的痛苦,這就是他複仇的意義所在。
回憶逐漸被無盡地悔恨和痛苦淹沒,鍾璃銘愧疚地看向病床上的溫芷泠,她雙眼緊閉,嘴唇蒼白,臉上毫無血色,他小心地拿起她的手放到臉邊輕輕婆娑著,她的手是那麼瘦小和冰冷,他自責的眼淚無聲流下,潤濕了她蒼白的手掌。
不知過了多久,他不知不覺在她床前沉沉地睡去。
“你是誰?”芷泠戳了戳床前陌生男人的肩膀疑惑地問道。
鍾璃銘聞聲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她醒來,他激動地衝上去抱緊她,一直輕聲在她耳邊重複著對不起,他滾燙的眼淚掉落在她的脖頸,劃出一道濕潤的痕跡。
溫芷泠此時已經不再認識他,卻能清楚地感到這個男人對她強烈的愛意,他應該是一個很在乎自己的人吧,她這樣想著,輕輕拍了拍他顫抖的肩膀。
就這樣相擁許久之後,溫芷泠才緩緩開口問道:“那個……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鍾璃銘猛地鬆開抱緊的雙手,不可思議地反問:“你不記得我是誰了?”
她撓撓頭尷尬地笑了笑對他說“我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去找醫生。”鍾璃銘說完急匆匆朝門口走去。
“目前來看,病人是因為顱腦損傷造成失憶。”醫生一番檢查後得出結論。
“有恢複的可能嗎?”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幾率很小,不過不能排除。”
“確切一點,多大的幾率?”鍾璃銘微皺著眉頭問道。
“百分之一。”
鍾璃心中頓時生出複雜的情緒,他不知道自己是為獲得重新開始的機會而高興,還是為她遺失此前24年的人生感到難過。
“你回來啦,醫生怎麼說?”溫芷迫不及待地問道,她的雙眸中沉澱著午後溫暖的陽光,一如他們初見。
鍾璃銘心頭微微一怔,關於他們的未來,他似乎已經有了計劃。
“醫生說,你是因為腦部損傷造成了失憶。”
溫芷泠指了指頭上的繃帶說道:“其實我差不多已經猜到了。”
“我是出車禍了嗎?像電視劇裏那樣?”她疑惑地看著他問道。
“嗯,是的。”鍾璃銘把目光從她的眼睛上移開。
“是什麼原因?仇家追殺?前任報複?還是因為我無意之中發現了黑道大佬的驚天大秘密,他們要殺我滅口?”溫芷泠越說越激動。
鍾璃銘看著和初見時一模一樣的她,苦澀地笑笑說道:“雖然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有件事你百分之百可以確定。”
“什麼事?”她眨了眨眼睛反問。
“以前的你肯定看了不少狗血電視劇。”
“以前的我?”溫芷泠的眼神由疑惑變得迷茫。
鍾璃銘頓了頓說道:“是一場意外。”
他走上前把她攬入懷中安慰道:“別怕,我會幫你重新認識你自己。”
溫芷泠靠著他的胸口,雖然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卻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對他洶湧的愛意,但是很奇怪,那愛中仿佛夾雜著一絲令她窒息的痛苦,是他抱得太緊了嗎,她推開他。
“怎麼了?”鍾璃銘輕聲問道。
“你還沒說我們是什麼關係。”溫芷泠回答。
“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鍾璃銘深情地看著她說道,同時亮出手上的婚戒證明。
溫芷泠抬起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確實戴著一個同款婚戒。
“那我們有孩子嗎?”
鍾璃銘愣了一下,隨後回答:“還沒有。”他頓了頓補充道:“如果你願意,我們以後會有的。”
他看向她的眼神真摯且熾熱,溫芷泠頓時感到自己的臉燒得厲害。
“哎呀,再說再說。”溫芷泠一邊急急忙忙地躺下一邊故作隨意地說道:“我現在腦袋還沒全好,有點頭暈,你先出去我休息會兒。”
“嗯,你好好休息。”鍾璃銘說著給她理了理被子,隨後便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