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是從歐洲開始的,圖片作為一種語言來表述曆史事件,在歐洲已經有很長的曆史了。在中國,攝影作為一種語言,人們的認識還是比較欠缺的。我走遍世界搜尋有關中國近代史的照片,深感這個工作很有意義。首先你要帶著一個攝影師的語言去閱讀每一張照片。編輯的時候盡量介紹日常的生活、民生的狀況和事件,把一百年的曆史背景盡可能完整地呈現出來。我希望這本影像集可以用看得見的方式,為研究現代中國史的曆史學家所提出的觀點作一點補充。
現在這種把事情簡單化的教育,是很糟糕的。曆史是什麼樣的,應該請讀者自己去判斷,自己去思考。今天來看是一種感覺,再過五十年或者一百年,可能後人又是一種新的認識,但是圖像沒有改變,隻是觀察者變化了,視角變化了。曆史永遠可以有新的解讀。因為對曆史的解讀裏,浸染著對現實和未來的思考。而且我們要相信,後人有能力來思考,來判斷。
“中國人受傷的感情至今仍然脆弱”
馬國川:
除了“百年滄桑”,“百年恥辱”也是中國人共同的記憶。提起近代史,中國人心頭總是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恥辱感。
劉香成:是的,據我觀察,中國人至今仍然在所謂“百年恥辱”裏,難以掙脫。基辛格在最近出版的《論中國》(On
China)一書裏說,在中國尋求與外界溝通的過程中,很多中國當代自由派國際主義者仍然認為西方嚴重虧待中國。雖然中國正從曾經的劫掠中重生,但是今後中國跟世界怎麼來往,這個起點不會放。
1919年的“五四運動”抗議強加於中國的“西方帝國主義”,這場運動標誌著現代中國民族主義的誕生,代表著對晚清時期外國人半殖民式在華存在的心態。
馬國川:中國有文字記載的曆史綿延數千年,其間北方的蒙古人和東北的滿人曾侵入中原,但幾乎未引起屈辱或帝國主義的概念。事實恰恰相反,倒是儒家學說和漢語最終將非漢族的入侵者同化進“本土”文化。因此,元朝和清朝毫無疑問地被認作是中國的王朝。
劉香成:可是,自“五四運動”以來,“屈辱”和“帝國主義”這兩個詞屢見不鮮,常常同時出現,因此為海峽兩岸的中國人所熟知。
時至今日,中國對一切與中國主權有關的問題都充滿了感情色彩:北京成功舉辦2008年夏季奧運會之前,發生在澳大利亞和法國火炬接力中的搶奪火炬事件激怒了中國的年輕人。一個名叫“Fang
KC”的博主在網上檢索了《人民日報》電子版,發現1946至2006年有十九個國家或組織被批評“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總計達一百一十五次。就像《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托馬斯·弗裏德曼(Thomas
Friedman)所說,“屈辱是人類情感中最具威力的,雪恥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