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與惜春等人出了賈府,看見老爺爺領著人站在車旁,我對他心領神會地笑笑,拉著惜春上了前麵的車,王嬤嬤等人上了後麵的車。我很激動,從這一刻開始,我算是真正離開了賈府。
然而,我的心還是有些不安。我手裏的巨額財富,有一半都是賈敏留給我的,賈府裏的那些人,畢竟是賈敏的娘家人,賈赦賈政雖不是賈母親生的兒子,可也是賈敏同父異母的兄長,算是老太太的家人。他們算是咎由自取,我這個林黛玉若是不理不問,賈敏在天之靈會如何想?林如海看著愛妻娘家垮掉了,會誇獎我道:“女兒,你母親的娘家徹底完蛋了。你不理睬他們,更不幫助他們,你做得好!你真不愧是我林如海的女兒。”我心裏充滿了酸甜苦辣,當事者迷,旁觀者清。我很迷惘,真希望有真誠的朋友指點我。
還有寶玉,他是賈敏娘家嫡傳,與我在賈母膝下共同承歡多年,算是一塊長大的表兄妹。他雖說懦弱,沒有擔當。可是,他的本質不壞,是個單純善良的大男孩,對我也算是真心。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他是賈家嫡傳男丁,這碗牢飯,他是免不了要吃滴。
惜春看我坐在車裏,低頭沉默不語。她掀開車簾往外看,快活地對我說道:“林姐姐,我真想變成一隻自由的小鳥,飛出那高牆深院,從此生活在遼闊的原野裏,不再回來”
我望著惜春稚氣的漂亮的小臉,憐惜地說道:“自由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四妹妹,你有沒想過離開賈府,將如何麵對生活?”
惜春眨眨眼睛道:“想過,象我這樣的人,離開那令人窒息的地方,隻有絞了頭發去做姑子,獨臥青燈古佛旁。”
我眼底藏著悲哀,不由地歎息:這樣有才有貌的女子,在這個社會,除了過著任人擺布的米蟲生活,隻有出家做尼姑。真是可憐,可歎。我神情黯然道“四妹妹,雖說僧人的生活孤獨寂寞,看似遠離社會現實,實際上也不可能完全脫離社會現實。矛盾到處存在,有人在的地方,就會有矛盾,不可能沒有煩惱。”
惜春象是不認識似的看著我道:“林姐姐,你說的話,我聽不大懂,意思我能明白。”我笑笑道:“四妹妹,我們雖然身為女子,但我們也是社會上的一個人。不管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我們都要勇敢樂觀地麵對生活。男人能做的事業,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做?”
“林姐姐,你想的很好,可我們是女孩兒,怎麼能象男子那般呢?我們什麼都會做啊?”
我微笑著反駁道:“誰說我們什麼都不會做?就拿你四妹妹來說吧,你不僅通曉詩詞歌賦,還精通繡花繪畫。賈府哪個男兒比得上你?放眼全京城,又有多少男兒能比得上你?”
惜春垂下眼簾悲哀地說道:“林姐姐,這又有什麼用呢?因為我們是女兒身,出了府門,能去哪裏謀生?就算我的字畫比一般人好,我能拋頭露麵出去賣字賣畫謀生嗎?”
我無話可說了。在這封建社會裏,根本就沒有女子就業的地方。象惜春這樣年輕美貌的姑娘,要是出去擺攤賣字賣畫,說不定不到半天,就會被地痞流氓惡霸搶去,任意欺負淩辱。
我握緊惜春冰涼的小手安慰道:“四妹妹,你是姐姐我最愛的小妹妹。無論如何,我們也要爭口氣,為我們有尊嚴地生存,努力,努力,再努力。”
車停了下來,雪鷹笑眯眯過來扶著我和惜春下車。惜春走下車來,瞧瞧四周景色,瞪著眼睛驚恐地問道:“林姐姐,這兒不是鐵檻寺。”
我快活地對惜春笑道:“四妹妹,這兒是我們的家,今天我把你帶回家了。走,快進去看看,有個驚喜在等候你呢。”
惜春猶疑不決地隨著我走進莊園,迎春已站在正房門口迎接著我們。惜春猛然看見迎春,緊往後倒退了好幾步,揉揉眼睛,轉過頭問我道:“林姐姐,你看,那站著的真是二姐姐嗎?”
迎春張著兩隻手,喊著跑了過來:“林妹妹,四妹妹。”
我也跑過去與迎春擁抱在一起,惜春站在一旁看著,也跑了過來抱著迎春哭道:“二姐姐,二姐姐,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
王嬤嬤看著哭成一團的我們,勸道:“這下可好了,以後誰也不能再給姑娘氣受了。”
迎春哭了一會,破涕為笑道:“上午,老爺爺派人送信來,說林妹妹與四妹妹今天要回來了,我就趕緊打發人把房子整理好,四妹妹住在西邊的惜春閣,林妹妹住在中間的鳳儀館。我還是住在東邊的迎春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