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滾燙的沙(一)(1 / 2)

熱風從沙丘那邊吹過來。沙粒順著坡麵波紋狀地滑開。自古以來,看似平靜的這一片沙海,從來不就曾平靜過。

一條四腳蛇從沙子底下鑽出頭,機靈地四下張望,又匆忙潛回沙子裏。片刻之後,一隻馬蹄就踩在它剛才現身的地方。戰馬背上的槍騎兵,在青色戰袍外套著一件染成墨綠色的硬皮胸甲,手持細長標槍,回首望向遠方。黑壓壓主力軍團正在翻越天地交界處連綿的沙丘,距離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大約還有半天的路程。

騎兵把手中的長槍插進沙子裏,翻身下馬,扯下蒙住口鼻的麵巾。麵巾下是一張純樸的伊西斯青年的臉。細眼睛、粗眉毛,沒有蓄胡子,約莫二十五、六歲,又或者還要小一些。別看他年紀不大,他已經加入騎兵隊已經超過十年,被選為斥候也有三年,算得上少年老成。長時間不間斷的趕路讓他覺得有些餓。他從綁在馬鞍後麵的行囊中取出幹硬的麥餅匆匆往嘴裏塞了幾口,又拿出一支大水袋,自己灌了幾口,也不忘托起愛馬的下巴喂給它幾口。馬兒十分享受主人的騷弄它下巴的感覺,輕輕的打個鼻息。騎兵趕緊偏頭躲開。他知道他那調頻的馬兒跟著就會伸出它那條潮濕的大舌頭來。

把水袋放回行囊,騎士拔出插在靴子裏的匕首,拍了拍戰馬的右前腿。馬兒順從地把馬掌抬起來。在沙漠裏,馬匹的馬掌上從來都不釘馬蹄鐵的。正午太陽下的沙漠表麵可以把生肉烤得半熟。馬蹄本身可以起到隔熱的作用,而馬蹄鐵則隻會加快導熱。不過沒有馬蹄鐵也有不方便的地方。細小的沙粒會卡在馬蹄的縫隙裏,積累多了就會把馬掌撐裂。有經驗的騎士會定期停下來,細心地把鑲在馬掌中的沙粒清理幹淨。

年輕騎兵輕車熟路地用匕首的尖端輕輕刮過馬掌間的縫隙。馬兒很配合的靜靜站立,一動不動。很快,他清理完了前麵的兩個蹄子,又去搬戰馬的後腿。沙下的那條四腳蛇經不住一塊從騎兵嘴角漏下的麥餅碎的**,鑽出沙麵爬過來。騎兵眼疾手快,拔出插在沙地上的長槍叉過去,把貪嘴的小家夥釘死在槍尖上,晚上宿營後放在火堆上烤一烤,又能多一道令同伴們羨慕的美餐。

突然,得意的笑容僵硬在年輕人臉上。一支箭紮穿了他的脖子。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溢出。他僵直的身體直挺挺倒在沙子裏。貪婪地想要吸取著空氣,灌進嘴和鼻孔裏的卻是幹澀的沙粒。眼神離散,肺葉裏的空氣漸漸耗盡,生命之火也隨之熄滅。咽氣之前,最後回響在耳邊的,是戰馬悲淒的嘶鳴。

遠處的沙丘上,射出這一箭的騎士神情默然。確認獵物中箭倒下,他收起弓弩,扯動韁繩,調轉駱駝消失在大風揚起的沙霧中。死去的年輕騎兵則在流動的細沙裏越陷越深。

風停了,又有誰會知道,寂靜的沙海中,到底發生過什麼?

……

六日之前,清源部落的一萬驃騎在初升的朝陽中離開聖城麥加迪亞,直奔長風部落的聚集地沙息堡。這一支被冠以“青色標槍”之名的騎兵大隊素以紀律嚴明、作風彪悍著稱。率領他們的是萬騎長巴什爾·賽義德,一位經曆過內戰洗禮的老練用兵家,也是伊登王最為依仗的心腹。伊登王此番命他率兵出征,要求他務必把長風部落的族長哈蒙·貝勒斯“請”到部族聯合會議上。

根據莉迪婭反應的情況,伊登王在暮色大殿當著各位部落議代表的麵提審了馴獸師巴隆。審訊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麵對王者的質問,巴隆對他與哈蒙·貝勒斯相互勾結襲擊和結壓榨商隊的罪行供認不諱。各部落代表聞之,一致要求伊登王對哈蒙·貝勒斯嚴加懲處。長風部落的代表極力為自己的族長辯解,被氣憤異常的眾人暴打一頓,扔出了大殿。

伊登王當然不會坐視哈蒙·貝勒斯胡作非為下去。不過根據“聖王”奧爾多·圖塔製定的法律,即使是伊西斯聯合王國的國王也無權對犯有罪行的部落族長做出直接懲罰,隻能在部落聯合會議上對他提出起訴。被起訴的部落族長須要到部落聯合會議上當麵為自己辯護。參加會議的代表們根據訴訟雙方的證詞以及其他人證物證後投票做出判決。訴訟雙方若有不服,還可以向元老院做出申述。元老院有權做出最終裁決。這樣的法律能夠有效保護中小部落的獨立性,避免它們遭到大部落的吞並,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賦予部落族長們特權。沒有哪位國王會因為一點小事情去懲罰一位部落族長。這也導致很多部落族長在族內都是說一不二,過得就像皇帝一樣。不過哈蒙·貝勒斯這次做得實在太過分了,嚴重損害了其他部落的利益,甚至威脅到整個王國的存亡。伊登王決心嚴懲不怠。

要讓哈蒙·貝勒斯到麥加迪亞接受部落聯合會議的審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長風部落本身是一個頗具實力的中型部落,又是沙火部落的傳統盟友。哈蒙·貝勒斯仗著自己手中有些兵馬,身後又有強大的靠山,一向對王家的命令很不買賬。伊登王若是簡單地用書信傳召他,他恐怕不會輕易前來。伊登王考慮再三之後,決定派出了“青色標槍”騎兵大隊對長風部落施以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