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顆了!格林希爾的心又一陣翻滾攪動的痛。休伯利安每服下一顆藥丸,看在她眼裏,都是一種折磨。
冥之女巫蜜莉恩調製的補血藥的確有著非凡的功效。可流了這麼多血,不可能不對身體有傷害。休伯利安麵無血色,站著也是顫顫巍巍,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停下來,快停下來吧,休兒~格林希爾捂著嘴,不讓自己喊出來。她知道,休伯利安正在為一條生命努力著,自己絕不應該阻止他,
當休伯利安用手刀砍暈哈斯,當他叫她把裝著藥丸的布袋拋給他,她就知道他想要幹傻事!
當休伯利安抬起左手,當他右手持刀比在左手腕下,毫不猶豫地劃過。那一刀簡直就劃在她心上。
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她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他啊。自從愛上他的那一刻起,她所能做的便是相信他,相信他承諾過的幸福,相信他會帶來奇跡。
深深凝視少年愈見慘白的臉色,憂慮之情深深糾結在引發少女紫羅蘭色的眼眸中,隨時都可能會抑製不住地跟隨眼淚流下來。
當眾人都在對休伯利安的大義稱道讚美時,她的心痛和舍不得,又有誰會明白?
不過也正是因為一心掛念著休伯利安,格林希爾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莉迪婭從她的身邊悄然離開。
“停下來吧,別白費力氣了。”哈斯邊說,邊拿手在身邊摸索著。“如果這樣能夠瞞過神明的眼睛。那麼白帶也就不會承載那麼多的榮耀和悲哀。”他抓到了自己暈倒時掉落的赤沙彎刀,刀柄上傳來熟悉又陌生的氣息,瑪雅的氣息。他把目光方向靜守堂的最上層,最後看一眼。他知道她就在哪裏,他能感覺到她關注的目光。
對不起!心中,最後的告別,哈斯轉而看向休伯利安,囑咐道,“小姐她,拜托你了。”說罷,用盡力氣從血泊中抬起手,揮刀向自己胸口紮過去。
“你~”休伯利安伸手去攔,卻有一隻柔軟的手先一步將哈斯粗壯的手腕拉住。
“夠了!如果說誰最有責任為伊西斯而死,是我啊!”不知什麼時候來身邊的莉迪婭奪下哈斯的刀,手腕翻轉,抵在自己的咽喉上。當休伯利安反應過來,伸手去搶,莉迪婭不過是伸出另一隻手輕輕一推,就將他推得連退幾步。
望著幾步之遙的亞麻色頭發少年,公主殿下再也忍不住,任晶瑩的淚珠從琥珀色的眼眸中滑落出來。“別了,休。能遇到你,我已經,很幸福了。”
“別犯傻啊,莉迪婭!!!”休伯利安已是強弩之末,強撐到現在,連站都站不穩了。明明隻是幾步之遙,對於現在的他卻猶如天塹。他伸出手,卻抓不住。莉迪婭抖動的手,握著赤色的彎刀向自己咽喉紮過去。
“莉迪婭!”
“小姐!”
環道上縱身躍下的格林希爾、血泊中奮力爬起的哈斯,誰都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赤紅的刀尖壓迫割裂莉迪婭的肌膚,一點點紮進去。
心儀的少年、忠誠的武士、深深愛著的黃沙和國度,如果注定要失去其一,她寧願,自己泯滅!
——“開啟吧,通向根源的門禁!
如果非要祭祀以生命,絕不應該是年輕善良的心靈!”——
前所未有的巨大壓迫感伴隨蒼老的嗓音從靜守堂的最上層籠罩下來。如海洋般浩瀚湧動的力量瞬間占據整個空間。每一個人都被著力量牢牢束縛,如石化般僵直。時間,仿佛停滯在那一刻。伸手往前撲去的休伯利安;從環道上躍下,腳尖剛剛觸及地麵的格林希爾;奮力爬起來的哈斯;揮刀自刎的莉迪婭。從行為到表情,一切都定格在那一瞬間的樣子。
默罕默德·拉赫曼長老拖著枯槁瘦小的身軀走進靜守堂。瑪雅感覺得到釋放出強烈力場的源頭正從她身後靠近。她拚命抵抗,卻動彈不得,隻能從眼睛餘光中驚訝地看著拉赫曼長老一步一步緩緩從身邊走過。
就像踩著階梯一般,拉赫曼長老憑空邁步跨過圍欄,懸浮在靜守堂的最中央。他雙目空空,卻能清楚地看到一切。他的聲音並非從口中發出,而是由他腦海直接傳進在場每個人心裏。
——“開啟吧,通向根源的門禁!
如果非要祭祀以生命,絕不應該是年輕善良的心靈!”——
瓦爾哈拉之域!也隻有休伯利安能夠勉強抬起頭。仰視著懸浮在頭頂上的枯槁老人,這是他迄今為止見識過的最壯觀最宏大的瓦爾哈拉之域。他那微弱的域,在這浩如滄海的域麵前就像是水滴一樣渺小。難怪他在初次看到拉赫曼長老時,就覺得他能夠洞悉一切。而拉赫曼長老憑空懸浮的能耐更是讓他歎為觀止。
這才是真正的瓦爾哈拉之域啊!我努力了那麼久,原來隻不過剛剛跨入它的邊緣!心中的感慨比身體承受的壓力還要強烈,瘦小的拉赫曼長老在休伯利安眼裏已然是不可攀越的通天高峰。
而老者的聲音又一次空靈回響在他腦海裏。“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休伯利安!”亞麻色頭發的少年在心中回應。
“我以首席長老的名義授予你,休伯利安,白帶武士的稱號。根源之殿的大門將為你敞開!”這聲音同時印入每個人腦海中,神聖,不可抗拒。
下一刻,充斥在時空中的力場陡然卸去。休伯利安在慣性作用下撲向前。他一把摟住莉迪婭手中,奪下她手中的刀。確認懷中的女孩安然無恙後,他抬頭去看默罕默德·拉赫曼長老。
老人的枯槁身軀裹在寬大的祭司袍中,如殘翼的鵬鳥翩翩然墜下,撞擊在血泊浸泡的蠻荒之神德墨忒爾的頭像上,支離破碎,絢爛綻放。
巨大的震動由腳下襲來,德墨忒爾怒瞪著的雙眼緩緩閉合,與此同時,巨大的嘴漸漸張開。浸泡著靜守堂底的血,連同拉赫曼支離破碎長老的屍體一起被吸入那張巨嘴之中。
待血的漩渦消失於神像口中的無盡黑暗,一條石頭階梯從黑暗的中心伸過來。通向根源之殿的大門終於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