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二 大開眼界(下)(1 / 2)

經過如此一番解說,王璞的行為看起來就合情合理,再沒有任何不妥之處了。就連周延儒,也不得不捋著胡子,點頭讚道:

“能夠為朝廷精打細算到如此地步……王介山確為國之棟梁啊!”

“那夥短毛果然也沒吃一點虧。拿兩份空頭協議,便能從朝廷手中賺走幾十萬的利錢……偏偏咱們這邊還隻能歡天喜地的接受。”

旁邊一位幕僚的話道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聲。這群人在當今的大明朝也都算是眼界開闊,對經濟之道頗有研究的內行了。但短毛這種賺錢的方法,讓這邊所有人都有一種大開眼界之感。如果不是親身所見,他們決計想不到這世上竟還有如此輕鬆,如此簡單的賺錢方式——還一點都不討人嫌。

於是之後,當那位眼鏡先生再次說出一番話時,倒也不能讓他們感覺更驚訝了:

“學生後來又打聽了一下,短毛那家銀行雖然開張不久,卻已陸陸續續做成了好幾筆貸款業務,有些是當場把現銀提走的——那個要求有很硬的擔保,利息也高。還有些便是跟王介山這種差不多,紙麵上走賬的把戲,條件就寬鬆多了。但至少一成的年利,這個肯定不會少。總體算下來,他們放出去少說也有一百二三十萬的款子了。”

“一魚數吃,還真是短毛最愛幹的事情……用三十萬的本錢,做出百萬以上的生意,短毛這‘銀行’果然是大有可為。”

周延儒想起之前鹽務談判時,林漢龍曾向他解釋過銀行的業務範圍,當時隻是聽個新鮮而已,沒想到這麼快就真正見識到了其犀利之處。

“可他們這麼大膽敢賒,難道就不怕有人賴賬,折了本錢?”

說出這話的人,口氣中似乎帶著某種微妙之意,而此言一出,又有幾人朝周延儒麵上看了一眼,同樣帶著一種很微妙的眼神。

——大明朝廷可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曆史上被朝廷官員用大義名份坑掉的外藩酋首不計其數,比如那位著名的五峰船主,大海寇汪直,當年形勢與短毛差不多。也是縱橫大明沿海,無人可當。但偏偏信了朝廷招安的鬼話,最後隻用幾名小吏便輕鬆將其拿下並砍了腦袋。

當然短毛比汪直聰明得多,也謹慎得多。迄今隻有少數人願意上陸便是明證。但他們敢這麼大肆賒賬,難道當真不怕朝廷到時候翻臉?別的不說,王介山以天津府名義訂下的協議,到時候他升官調走了,換個人上來說一句不承認,短毛總不見得還能把天津港搬走不成?

周延儒當然能理解這些目光中的含義,但他也沒說什麼,反而也用類似的目光看向身邊那位眼鏡幕僚——這位老兄前頭為王璞說了那麼多好話,在這方麵,想必不會一點沒準備吧。

果然,後者臉上帶著一種“就知道你們會這麼說”的表情,悠然笑道:

“這方麵麼,王介山倒也問過他們。而銀行方麵的回複是:隻要瓊海軍還有武裝討債的能力,就不怕人賴賬。”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包括周延儒在內,大廳中所有人在聽到“武裝討債”這四個字後,都仿佛被卡住了脖子的鵪鶉一樣,悶頭不再開口了。

短毛的可以肆無忌憚,他們卻不敢;短毛敢動不動就把“造反”“武裝討債”之類字眼放在嘴上,他們卻不能;短毛有能耐打敗朝廷的大軍,短毛就有狂妄的本錢,而他們卻沒有。

天津港是搬不走,但卻是可以被占領的。而且,真要丟了天津的話,那京師也……

那畫麵太美,接下來沒人敢多想,見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屋子裏氣氛不太對勁,作為屋主兼召集人的周延儒隻好站出來說了幾句場麵話,然後宣布今晚的商議到此為止,大家先各自回去休息一下,也好考慮一下今天得到的消息——畢竟這信息量有點大,就算他自己,一時間也感覺有些消化不良,恐怕需要細細琢磨一段時間,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止。

不過在站起來禮送眾人的同時,周延儒也不動聲色在那位眼鏡幕僚的手臂上輕輕拍了一下。後者立時領會,於是腳下自然慢了幾步。待旁人散盡,兩人卻又進了另外一處小書房,招呼仆人上了兩杯濃茶,秉燭細談。

“壬秋啊,你今日為那王介山如此鼓吹,若是換個人,老夫一準覺得是拿了人家的銀子。可以你的秉性卻非絕如此……難道當真被那王介山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