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八 還是談錢吧(2 / 2)

這時候見周延儒這個狀元郎的想法居然和自己不謀而合,這種來自競爭對手的認同感讓老錢一下子感覺非常好。而旁邊楊一鶴雖然也才是剛剛接觸到短毛之學,卻立即也表達了相同的選擇,這讓錢謙益愈發覺得自己的做法沒錯。

隻有畢自嚴那邊,雖然也對他們的想法表達了理解之意,卻又喟然歎息道:

“玉繩之言,誠為穩妥。然我大明今日之內憂外患,首要即在於錢糧短缺。若明明知道有可能解決這個問題,卻不敢去觸碰的話,老夫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玉繩盡可放心,老夫不會再當麵跟他們探討此事。此等學問,恐怕也不是言語試探之間便能掌握。我看那些髡人並非敝帚自珍之輩,也許開誠公布,真心求教更合適些——牧齋,到時候恐怕還要仰仗你從中斡旋。”

錢謙益立即拱手:

“老先生為天下計,不惜影響自身道統,學生又豈敢落於人後。介時若有所需,絕不敢推辭。”

而周延儒也點頭道:

“吾等汲於俗務,道心修養不足,故此不敢貿然接觸。景曾公乃是前輩,又在朝中打磨多年,定力絕非吾等可比。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助髡人之說,磨練自身學問,公之學養境界,或許能從此更上一層也未可知。”

畢自嚴嘿嘿一笑:

“也有可能弄個邯鄲學步,到最後隻能爬著走的下場也說不定啊……可惜老夫已經陷進去啦,不碰個頭破血流,決然不肯回頭的!”

這邊幾人計議已定,各自又飲了幾杯茶,方才分頭散去。而另外一頭,郭逸等人回到自家營地後,閉門商談下一步計劃時,林漢龍坐下後頭一句話卻也是:

“明天咱們還是直接談錢吧,別再跟他們扯什麼政策了。”

郭逸自是不解——他先前還是頗有些小得意的。尤其是當他說出那番話之後,分明在幾位大明高官眼中都看到隱隱的驚訝之色。和陳濤這樣久居京城的不同,郭逸對於能夠在這些曆史名人麵前賣弄一下自身學問還是挺有成就感的,現在他有些理解為什麼那些穿越小說往往都喜歡把回到古代抄襲著名詩詞當作高潮亮點來描寫了——這感覺著實不錯。

隻是來到明朝這麼些年,小郭也曾獲邀參加過一些文人墨客的聚會,所以他早就知道靠抄襲詩詞裝逼絕對行不通——言為心聲,詩詞文章是非常私人化的東西。讀過書和沒讀過書的,言語談吐,遣詞造句完全不一樣。一個在平時交談中表現出連格律,韻調或是平仄都不熟悉的人,卻突然間拿出一首大作說是自己寫的,除了招惹來嘲笑之外不會有任何結果。

所以盡管當初他們內部還正兒八經對明末清初之後的若幹著名作品做了個“歸屬權劃分”,免得有人抄襲抄到撞車,但這麼多年來,似乎並沒有聽說有誰在這方麵闖出名頭。就連當初被搶破頭的納蘭詞,除了在南方的窯子裏偶見傳唱外,似乎也並沒有達到在原本曆史上的風靡程度。

然而今天小郭卻成功在大明朝狀元首輔麵前露了一臉——靠的是他初中時最不感興趣的政治經濟學,這感覺相當不錯!郭逸原本就頗有好為人師的欲望,否則也不會以程序員的老本行,在這個“誰主張誰負責”的團隊內卻逐步混到了教育口去。如今有機會對一群大明高官上課,他的說教欲正濃厚著呢。

“為什麼不談?讓他們對我們的體製和政策有所了解,有助於我們今後的合作啊。”

然而林漢龍卻隻用一句話便破滅他的想法:

“我們隻是來與大明作商貿談判,而非幫他們推行政治體製改革的。再吹下去,我們的那點子家底恐怕都會被他們摸清了——你覺得如果被明朝方麵了解到我們當前的貨幣收入已經超過了明朝自身,他們對我們的要求還會僅僅局限於鹽稅一項嗎?”

人的欲望總是永無止境,明帝國也是如此——從最初原打算花錢消災,到後來拿了兩萬年貢便心滿意足,再到要船要菜要東西,乃至於如今又要鹽稅銀子……今後必然還會層層加碼,這一點委員會早有預計。反正隻要和明帝國的交流還有利可圖,他們就要盡量維持住雙方的合作關係,畢竟是瓊海軍這邊從這種合作交流中獲益更多。

但這絕不意味著他們會主動送上門去給大明痛宰,談判桌本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戰場。在這方麵,小包工頭出身的林漢龍當然比程序員郭逸更有經驗——所以盡管郭逸掛著個管理委員的頭銜,委員會的指令卻明確指定了這次談判由林漢龍主要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