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殘缺不便於存放，李美君選擇三天後火化戴娟的遺體。
火化當天沒有通知其他人，隻有他們一家三口。
遺體被推進焚燒爐的前一刻，葉攸寧還緊緊握著戴娟完好的那隻手。直到工作人員提醒，她才不得不放開，到外麵去等待。
爐子發出轟轟聲，李美君靠在葉振華肩膀上痛哭，葉攸寧獨自站著抹眼淚。
這一個小時如此漫長，劈裏啪啦的火燒聲刺激著每一個人的聽覺；它又那麼短暫，人從有到無好像隻是眨眼一瞬間。
直到骨灰徹底冷卻，工作人員來打開爐子。事先經過了家屬的同意，於是他拿來一把小錘子，把燒不盡的頭骨、大腿骨等大骨頭敲成小碎塊。
每敲一聲，葉攸寧的心就緊縮一下。
到最後隻剩下小碎骨和灰，李美君和葉攸寧拿來骨灰盒，一捧一捧地把骨灰揀進去。
李美君摸著自己生母的皮肉燒成的灰，哭得不能自已。但又怕眼淚落進骨灰裏，隻好邊擦眼淚邊揀。
葉攸寧一言不發地裝著，她的淚這幾天已經流幹了。等到最後一捧骨灰被裝入骨灰盒，李美君蓋上了蓋子。
葉振華扶著妻子，葉攸寧跟在身後，三人前後走出焚燒廳。走到門口時，葉攸寧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外婆剛剛躺過的那個爐子。
窗外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那個位置上，飄揚的微塵此時肉眼也可見，葉攸寧終於接受了那個事實。
從此以後，和藹的老太太再也看不見摸不著。
“外婆”，僅僅變成一個詞，別人嘴裏的幾句話，腦海裏飄渺的一段回憶。
她的血與肉，在經曆最後一把火之後，隨風飄散了。
戴娟被安葬好的第二天，葉攸寧回去上班了。其實她還沒有調整好狀態，但大秀的事也拖不得。
“攸寧，你這麼快就回來了？”談書書看到她時還覺得很驚訝。
“嗯，外婆的事處理的差不多了，”葉攸寧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給談書書，“前段日子謝謝你，書書，辛苦你了。”
“跟我還說這些，戴婆婆對我來說跟自己外婆一樣，為她做些事情是應該的。”
葉攸寧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談書書，所有感謝都在這個無聲的擁抱中。
“對了，宋醫生前兩天給我打過電話，說什麼他媽媽誤接了他的電話，如果讓你生氣了的話讓我轉達一下他的歉意。”
葉攸寧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宋秉文並沒有打電話過來。
“怎麼了？他媽媽跟你說什麼了？”
“沒事，你就跟他說我沒什麼感覺，讓他別多想。”葉攸寧現在沒有力氣去糾結他們家的事，不是因為沒受傷，而是因為不在乎了。
“好吧。”談書書偷偷看了葉攸寧一眼，覺得他倆的氛圍有些奇怪，但現在又不是問這些的好時機。
葉攸寧坐回座位上開始辦公，一上午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好不容易到了午休時間，葉攸寧說沒胃口，但還是被談書書拉去食堂買了飯。
葉攸寧隨意地扒拉著飯，等談書書吃好了，她碗裏的飯都沒吃幾口。
“攸寧，你多少吃點，別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談書書苦口婆心地勸道。
不知葉攸寧聽進去了沒，她點點頭，但還是放下了筷子。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的。但我現在是真的沒胃口，能不吃嗎？”
看著好友脆弱的模樣，談書書也不好再逼迫她，隻能從口袋裏掏出一顆巧克力。
“飯可以不吃，把這個吃了，補充能量。”
葉攸寧接過她手裏的巧克力，撕開包裝放進了嘴裏。
苦，特別苦的黑巧，但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回到辦公室後葉攸寧又開始了工作狂模式，談書書在一旁看著，卻不知道還能怎麼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