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次遠遊一(1 / 3)

那天,劉玉什麼也沒說,就任沈妙抱著,由著她哭了個痛快。好容易等她止住了哭聲,劉玉自懷中掏出塊手帕塞給她:“瞧你,臉都花了,快擦擦。”

沈妙紅著臉低頭接過來,有一下沒一下地往臉上抹著,始終不好意思抬眼瞧他。

劉玉輕笑一聲:“哭累了吧,你去床上躺躺,我走了。”

“哎,”聽劉玉說要走,沈妙趕忙出聲喊住他,紅著臉,抬手指了指他胸前的衣襟:“嗯…你那裏…弄髒了。”

劉玉忽就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眼神閃亮:“你倒還顧得這些!”

他說這話時,正站在門口,因為逆著光,他整個人在沈妙眼中都是模糊的,唯獨那笑容,卻像被打了追光燈一般,那樣清晰,那樣耀眼,那樣溫暖。

沈妙愣愣地看著他,一顆心,一瞬間,柔軟如泥。

從那之後,劉玉待沈妙更好了,時不時就拿些小玩意兒來哄她開心。沈妙呢,幹脆也就“破罐兒破摔”了。不再躲著他,不再介意梅香的眼光,刻意忽略人們的議論,偶爾也會“恃寵而驕”,跟劉玉發個小脾氣,吵個小嘴,提些小小的要求。劉玉似乎也樂在其中,大多時候都會滿足她的願望。

在一個夏末涼爽的傍晚,心有所求的沈妙又一次在園子裏截住了劉玉。

“你想到天福莊做事?”劉玉坐在涼亭裏,雙手抱胸、嘴角含笑,貌似驚訝地瞪著她。

沈妙使勁點了點頭。

“胡鬧,哪有未婚女子去那種地方的!”他看上去好像有點兒累,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可是你答應過我的!”想反悔麼?!沈妙立時拔高了嗓門大聲嚷起來。

“行了,七妹!別像隻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你不是已經在做事了麼?……再說,你到天福莊能做什麼?”

“我……至少我可以賣貨!”

“賣貨?”劉玉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你認得縞、紈、紗、羅、織綿、緙絲麼?你甚至連算盤都不會打!”他語帶譏諷,就算是在夜色裏,沈妙也能看出他眼中閃爍出的嘲弄的光芒。

沈妙頓時怒從心頭起,皺著眉頭,用冷冷的語調幹脆果斷地回敬道:“不會的我可以學!難道你生下來就全會麼?你們能學會的,我一樣也可以!”

劉玉也不作聲,隻用他那雙漂亮的杏眼平靜地看著沈妙,眼中的戲謔和溫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絲疲憊。他們兩人就這樣尷尬地僵持了片刻,終於,還是劉玉先重重地歎了口氣,又無奈地撓了撓頭,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那你為什麼就不能學學梅香呢……”

“…你怎麼了”他今天的態度讓沈妙有些詫異,也有一點點……擔心,“是不是生意上遇上什麼難辦的事兒了?”

劉玉忽然沉下臉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沈妙,就像她問了什麼不該問的機密,那眼神中除了些許迷惑之外,好像竟還有一絲的……提防!

他那副神情,瞬間就激怒了沈妙,一時間心中半是生氣半是失落,也說不清到底是氣他還是氣自己,隻想著趕快離開這裏。

“真是的!我也是神經病,管你這些閑白兒幹什麼!”沈妙甩手要走。

劉玉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笑意,他“謔”地站起身,一把拽住沈妙的衣袖,“怎麼說惱就惱了!……是遇上些不順心的事兒,有筆買賣一直談不下來……柳姑娘,你會喝酒麼?”他剛問完自己又尷尬地笑了,“你瞧,都怪你總要學生意,弄得我都要把你當男人了,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會…….”

“我會!”看著劉玉著急的樣子,沈妙心中竟有些莫名地得意,心情立刻好了起來,“我會喝酒。”是哥哥教的,而且不光是會喝,她的酒量還不錯呢!“怎麼,我陪你喝會兒?”

他們的酒桌就設在荷花池中央的涼亭裏,兩盞琉璃燈把小小的亭子間照得份外亮堂。要說這吃飯的環境還真是沒話說——天上明月朗朗、清風陣陣,池中花香撲鼻、荷葉田田,耳邊還不時傳來青蛙和蟋蟀的叫聲……這放到現代,什麼高檔會所都比不了啊!要不怎麼說有得必有失呢,在現代,雖然生活上方便了很多,但要是講生活的情趣,可與古人比不了,要不怎麼中國的好詩都出在古代呢,在這樣的氛圍中何愁不出佳句。

沈妙的興致被調動起來:“劉玉我給你填首詞吧,你看看能不能唱出來”

“好啊。”劉玉滿麵笑容地盯著她。

沈妙笑著清了清嗓子,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飽含深情”地朗誦起來: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這其實是納蘭性德的詞。老實說,在現代時沈妙並不是什麼才女,對於古文也沒什麼興趣,能整段記得的,也就是上學時必須背的那些。而納蘭性德的詞,沈妙攏共也就知道這一首《畫堂春》。就這,還是因為哥哥喜歡,找人寫了,裱好掛在家裏牆上,她天天看才記下的。今天這樣的氛圍,沈妙心中高興,也沒走什麼腦子就脫口背了出來。

聽說宋詞在古代就類似於我們現在的流行歌曲,沈妙想,劉玉這個花花公子經常流連風月場所,這樣的“流行歌曲”肯定是會唱的,就不知道這首《畫堂春》唱出來會是個什麼調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