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忽然轉變態度,竟弄得沈妙有些心慌了,不自覺就斂起笑容,下意識地挺直了身子。劉玉許是看見了她的窘態,嘴角瞬間勾起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沈妙讓他笑得有些惱,正準備琢磨幾句詞扳回些顏麵,劉玉卻一抬手把撩起的車簾放了下來。沈妙坐在車內,隔著簾子聽見他與蘇全興又寒喧了幾句,然後就客氣地道了別,轉身走了……
馬車重新上路,沈妙卻怎麼也沒有了看街景的心情。心中開始琢磨剛才劉玉的表現,“我是不是什麼地方做錯了?今天回去要不要找機會問問他。”可轉念一想,忽然又有些氣自己,“真是,問他做什麼!其實不就是個小P孩兒麼,就算早熟些,也比我少了上千年的見識,他能懂得什麼呢?!”再到後來,居然自憐自艾起來——說實在話,別看沈妙嘴上說得好“要過得比誰都幸福”,其實對於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她依然時常會感到害怕。以前在家裏,有父母、有哥哥,萬事都輪不到她操心,而在這兒,全部認識的人掰掰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因此總覺得自己就像走在濃濃的迷霧之中,看不見未來,也看不見過去,四周更找不到一個人來指點迷津……真想家啊!爸媽和哥哥在幹些什麼呢?他們會不會想我呢?……要是哥哥在就好了,現在想想從小到大,哥哥甚至比爸媽還要慣著我,一直護在我的身邊,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會告訴我應該怎樣去解決,以前我不知足,還總是嫌他嘮叨,現在…真是很想他啊!……
沈妙正胡思亂想,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旁邊蘇全興說了句,“柳姑娘,我們到了”。
沈妙與蘇全興一同下了車,抬眼瞧,隻見麵前一座麵闊三間兩層的大鋪麵,正門上方掛著塊足有兩米長的“拉風”招牌,招牌黑地金字,上書端端正正三個大字“天福莊”。
進得廳來,隻見各色綾羅綢緞整齊地碼放在西麵的櫃台上,店內的幾個夥計正忙得不亦樂乎。蘇全興帶著沈妙穿過廳堂向裏走去。一路上不時有人態度恭謹地跟他打招呼,看來這蘇全興在店中確實有很大的聲望。
他們剛來到院子裏,後麵廂房中一個貌似管事模樣的胖子遠遠地瞧見了,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跑了出來,熱絡地打招呼:“呦,大掌櫃的,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沒知會聲兒,兄弟們好給你洗塵啊!”
蘇全興朝胖子拱了拱手,笑道:“昨天剛回來就讓二東家叫去了。今兒晚上,會賓樓,叫上老吳,我做東,咱們大家夥兒好好聚聚。”
“行嘍,那大家可就不客氣了。”那胖子嗬嗬笑了一通,忽然話鋒一轉,瞅向沈妙:“大掌櫃的,這位是……”
“咳,你看光顧著說話兒了”,蘇全興笑著抖了抖手,“柳姑娘,這位是咱們天福莊的二掌櫃龐應水。龐掌櫃,這位是柳姑娘,咱們二爺的朋友,來櫃上玩兩天。”
那龐掌櫃的先是一愣,偷偷地斜了沈妙一眼,立即又換上一副笑臉,嘴裏喊著“柳姑娘好”連連作揖。
那副趨炎附勢的嘴臉讓沈妙心頭沒由來地一陣厭惡,隻象征性地點了點頭。
那龐掌櫃應酬完沈妙,又轉向蘇全興:“大掌櫃,還有件事兒。我老家啊,有個侄兒,想來跟著學生意。您看……”
“跟東家說過了麼?”
“還沒,想麻煩您先給瞧瞧是不是那塊料兒”
蘇全興點點頭,“還是跟東家說聲兒吧,孩子呢?”
“外麵候著呢,您給瞧瞧?”
蘇全興笑了,“行了,讓孩子進來吧。”
“謝謝大掌櫃,”龐掌櫃臉上堆著笑,衝屋裏一個小夥計招呼了聲,“慶春,你到後門兒去,把福山給我叫進來。”
那夥計立刻應聲去了,不一會兒帶來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那孩子別看穿著破爛,小鼻子小眼的,但是渾身上下卻透著股機靈勁兒,蘇全興招招手把小孩兒叫到身邊:“想學生意?”小孩兒笑著點了點頭。
“跑生意可是苦啊”
“回大掌櫃,福山不怕吃苦”
“嗯”蘇全興微微一笑,“識得布麼?”
“回大掌櫃,先前在一家布店學過,但是那家店不大,貨色不多,一些貴重的綢緞沒有見過。”這福山態度不卑不亢,蘇全興點點頭,顯然很滿意,“那倒也不打緊,日後在我們天福莊自然就能見到。會打算盤麼?”
“回大掌櫃,會的。”
“哦?那我出道題考考你”
他們幾個人走到屋裏,等福山準備好,蘇全興隨口出了一個題目。四匹布一共十兩銀子,每匹布的尺寸不一樣,四丈七、五丈六、三丈二、四丈九,問每尺布合多少銀子。蘇全興是有心考驗,因此出題的時候語速很快。但讓沈妙沒想到的是,這邊蘇全興語音剛落,福山的算盤聲就響了起來,等沈妙向龐掌櫃問明白那串羅哩叭嗦的數字,福山那邊的算盤聲也停了。
“回大掌櫃的,四匹布一共是一百八十四尺,總價十兩,每尺合到五厘四毫三絲四忽掛零。”
蘇全興拿過算盤親自又算了一邊,對福山給出的結果看似深為滿意,點點頭笑道:“我說老龐,你這個侄子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