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天,劉家來信兒了,要沈妙三天後去劉府“報到”。
在這裏,窮人家的孩子能夠進到劉家做奴婢,好像是件很光彩的事兒。其光彩的程度,就如同現代誰家的孩子考上了公務員那樣值得慶祝。自從收到了“錄用”的消息,不但柳家人整天興高采烈,就連村上的人見到沈妙也都分外和藹,每個人都是樂嗬嗬的,甚至還有人跟她道喜。
大家的這種態度,讓沈妙對於做丫鬟這件事兒也開始有了期待。至少不用挨餓了不是麼?可是另一方麵,她又有著強烈的不甘心。想我一個受過現代化教育的四有新人,難不成就這樣給人端茶遞水、洗衣做飯了!沈妙不甘心啊。
因為不甘心,所以在去劉家之前的這些天,沈妙開始留心打聽劉玉的家世。她要為自己今後的生活做一個長久的打算。
聽村上的人說,劉玉的家在離白水村不遠的五夫裏鎮,要說這劉家在五夫裏鎮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大族著姓。從始祖劉翔賣雜貨起家,劉家四代經商。家中不但設有茶莊、鹽場,還參與海運,與南海諸國貿易。如今的劉家雖稱不上富可敵國,但即便是在人數眾多的福建商人中,倒也能占得一席之地。
隻不過到了劉玉這代,劉家人丁漸稀。劉玉父母早亡,上麵隻有一個哥哥,名叫劉厚,長他20多歲。劉厚雖有3房妻妾,但膝下卻隻有三房生得一子,名叫劉子沛。這劉子沛可是五夫裏鎮有名的惡少,雖名為劉玉的子侄,實際卻比劉玉還要大上一歲。平日裏劉子沛仗著自家財勢,欺男霸女、為非作歹,為了給他息事寧人,劉家可是沒少花銀子。
想來這劉子沛的惡行也讓他老子劉厚寒了心,因此對這個親生兒子十分疏遠,甚至還不及同父異母的弟弟劉玉來得親切。去年劉玉剛滿十五,劉家便為他舉行了冠禮,還為他與新任的南劍州通判家訂下了一門親事。劉厚呢更是從此把弟弟帶在身邊,親自教劉玉商賈之道,讓他參與到家族生意中來。相比之下,劉子沛這個正牌兒大少爺卻顯得倍受冷落,已經十七了,不但沒有冠禮,就連親事也還沒個著落,也難怪五夫裏鎮大街小巷都在盛傳劉子沛和劉玉不合。
沈妙留心把這些道聽途說一一記在心裏,每天沒事兒就在心裏梳理一遍,尋找每一絲可以利用的線索。
時間過得飛快,三天後,沈妙要去劉府“上班”了。
酒鬼父親平生第一回在眾人的豔羨中送走女兒,高興得手舞足蹈。小五姐卻是拉著沈妙的手,邊笑邊流淚:“七妹,去了之後要聽話。記得要再謝謝劉公子。還有,聽說大戶人家不比尋常百姓,你到了那裏要懂得少說話、多做事...”
沈妙眼瞅著這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兒,宛如個小媽媽般俱細靡遺地叮囑自己,鼻頭兒不免一陣陣泛酸,心裏滿是說不出的愧疚:“五姐,我走了...你今後自己要小心。”
“你這傻孩子,”小五姐笑了:“姐姐在家小心什麼?”
“你也要凡事留點兒後手,別總是由著他了....”
“七妹!”小五姐皺起眉,輕聲斥責:“快別說了。天下哪有說父母不是的兒女!”
“......”沈妙不再說話,隻是拉著小五姐的手,默默地掉眼淚。
五夫裏鎮離白水村並不算遠,如果快馬加鞭隻消半日便可到達。可惜沈妙家沒馬,所以隻有用腿的。在炎炎夏日裏頂著個大太陽走這麼遠的路,對於沈妙這個打小兒出門坐車的現代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煎熬。一路上她走不多遠便要歇歇,直惹得酒鬼父親在前麵不停地催促,嘴裏麵還罵罵咧咧地嚷嚷著“怎麼才病了一回就變懶了”。
他們寅時出發直到申時才到了五夫裏鎮。幾小時的長途跋涉,此時沈妙早已經餓得手腳發軟、眼冒金星,但是那個酒鬼父親卻舍不得花點兒錢給自己女兒買些東西墊墊肚子,一門心思要趕在劉府開晚飯前送沈妙進府,好去那裏蹭一頓免費的晚餐。
那酒鬼問明白了路,正拖著沈妙往劉府奔,忽然前方街麵上一陣喧嘩,三五個人高聲說笑著大搖大擺地朝這邊走來。為首的是一個身材健碩的青年,隻見他一身玄色長衫、頭戴珠冠、腰掛白玉,手中一把紙扇搖得分外流氣,活脫一個古裝版的古惑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