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神仙皇帝
在農村,誇人逍遙自在都是說:“看你舒服的,賽神仙似的。”如果你有吃有喝再有點小權力,他就會說你跟皇帝一樣了。巴黎公社的前輩們高唱著《國際歌》,衝向巴士底監獄的時候,最響亮的口號就是:“不靠神仙皇帝,要靠我們自己,起來、起來……”
在儒釋道三教中,分工都是一樣的:天上神仙的事歸玉皇大帝管;地上老百姓的事由皇帝負責。但三教對神仙的認識是不同的。儒家認為,治國平天下應“不語怪亂力神”,最好不予理會,以免仙神之類攪合在接班爭權之中;道家覺得神仙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不愁吃穿、一心修煉,八萬裏江山享盡逍遙;佛學卻不以為然:神仙們仍在六道之中,不免輪回之苦,而且天性懶惰,成佛的難度有時比凡夫更大。
至於皇帝,雖然萬民仰慕、千載留名,但絕不是個什麼好差事。早晨三四點鍾,司禮太監就會站在外邊,陰陽怪氣地叫皇帝起床,三聲之後,老太監一努嘴,小太監就捧著金盆、盛滿熱水,另一位拿熱毛巾直接捂在皇帝臉上,接著擦臉的擦臉、梳頭的梳頭、換龍袍的換龍袍,七手八腳地便把皇帝推上了金鑾寶座。
此時金鑾殿下已站滿了文武百官,什麼洪水決堤、邊境遭侵、貪贓枉法、祭天拜祖,普天之下,事非多多。等到差不多天亮了,皇帝趕緊回後宮,叩拜皇太後,如果老太後要皇帝一起吃飯,就更麻煩了,光站在旁邊的皇後妃子就一大堆,上的一百零八道菜,其實隻有前邊的幾樣能吃,其他的也就過過眼而已。而且為了防止有人下毒,再喜歡吃的才也隻能吃一口。
白天照例是排滿了公務,晚上是批不完的公文,等到休息時,皇帝是隻能一個人睡的,太監拿冊子要他圈閱陪寢,總點某某妃子還不行,太後皇後會發警告。等到溫存過後,熱乎勁還沒散,就聽外邊一聲尖叫:“請聖上保重龍體。”小太監推門而入,用被子把妃子一裹,就背走了,孤零零地把皇帝扔在那兒啦。
古往今來,世間來來往往的隻有兩艘船:一艘曰名;一艘曰利。紅塵萬丈,何其熙熙攘攘!做神仙太冷清,當皇帝太煩囂,其實安貧守道,才是人間正途。像現在,有個三二十萬、當個正科副處,上不虧心,下得其利,不時呼朋引類、常常誦經拜佛,何樂而不為啊!我極喜歡白居易的那首《中隱》,特供給大家品閱:
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囂喧。
不如作中隱,隱在留司官。似出複似處,非忙亦非閑。
不勞心與力,又免饑與寒。終歲無公事,隨月有俸錢。
君若好登臨,城南有秋山。君若愛遊蕩,城東有春園。
君若欲一醉,時出赴賓筵。洛中多君子,可以恣歡言。
君若欲高臥,但自深掩關。亦無車馬客,造次到門前。
人生處一世,其道難兩全。賤即苦凍餒,貴則多憂患。
唯此中隱士,致身吉且安。窮通與豐約,正在四者間。
尿出來的東京
和中國一樣,日本也有一個三國時代,造就了許多英雄人物和膾炙人口的故事,最著名的是三個人: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和德川家康。有一個故事很能代表這三人的性格:怎樣才能使小鳥唱歌呢?
織田信長威勢無比,會嚇得小鳥不敢不唱;豐臣秀吉的口哨比小鳥還好聽,會哄得小鳥自願去唱;而德川家康可以在樹下一動不動地呆上三天三夜,等候小鳥的歌唱。
織田信長天縱其才,按現在的話說,是個標準的嬉皮士,他放蕩不羈、喜怒無常。按照毛澤東的說法,得天下者靠三大法寶:武裝鬥爭、群眾基礎與統一戰線,由於性格的原因,信長功虧一簣,在本能寺死於盟友明智光秀的火攻之中,因為做他的手下,實在沒有安全感。用朝倉義景的話來說:
“七顛八倒,四十年中;無他無自,四大本空。”
秀吉是信長的奴才,上馬時的墊背,這個綽號“猴子”的家夥,極善於揣摩主人的意思,而且為人大氣、勇敢、能謀善斷,一步步地成了信長的家臣大將。本能寺之變後,他抓住機遇,千裏回師,一方麵打擊勝家等大家族,另一方麵不惜死磨硬泡地收買德川,終於反客為主,成為日本曆史上的“曹操”,其辭世詞曰:
“朝露消逝如我身,世事已成夢中夢。”
家康的經曆與秦始皇相似,幼年做了十多年的人質,養成隱忍剛正的性格。我發現,許多成就大事的人物都是經過了下麵三個階段,才最後成功的:
一、甘做炮灰階段
德川家康的三河武士團結驍勇,為了得以生存,甘心充當強者的炮灰,流血賣命、勇往直前,從今川義元到織田信長,家康誓死效忠,迎戰武田信玄等強大對手,隨著老大的發達,自己也壯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