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廣西督辦李宗仁的代表馬君武,也是由我陪同去見段祺瑞。馬鄭重表示,廣西竭誠擁護執政,由國民代表會議解決國家根本問題,李督辦尤表讚同。馬說了很多的話,段默無一言,我甚為詫異。馬走後,我問段:“老總(段左右都是這樣稱呼)對於廣西代表何以如是冷淡?”段說:“馬君武是個壞人,從前他當國會議員,我出席國會,提出對德宣戰案,馬反對最力。馬受賄得了德國人的錢,他是漢奸。”我說:“馬是國民黨的骨幹分子,國民黨反對參戰,他當然站在最前線。馬是學者,他現在的生活很困難,由此就可以證明他沒有拿德國人的錢。”我第二次又約馬去見段,言談間,段的態度雖然較前好一點,但仍是很勉強的。段極愛下圍棋,我向段介紹馬君武的圍棋下得很好,是否可以約他來試一試。段說可以,經過兩三次下棋之後,段對馬君武的印象就大為改變,後來竟任命馬君武為司法部總長。
段同張、馮的衝突及其內部親信的矛盾
(一)段祺瑞執政時代,張作霖除東四省之外,並由京奉、津浦兩路發展,一直到南京;馮玉祥則據有陝、甘、綏遠、張家口等地,京漢線的國民軍亦是受馮支配的;長江則仍然為直係軍閥所把持。段政府在幾大勢力尤其是張、馮挾持下,一籌莫展,等於曆史上的周天子、漢獻帝。由於沒有力量,因此張、馮都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企圖。因之以吳光新為首的國舅派,始終主張拉緊張作霖,打擊馮玉祥;以段宏業為首的太子派則主張聯絡馮玉祥及河南的國民軍,抑製張作霖。兩派都主張靠攏一方,反對騎牆的作法。吳光新堅持倒在張作霖方麵,段宏業的主張恰恰與之相反,因而成了對立的形勢。兩派對外表示,都是假傳是段的意思。段宏業因仗恃與馮玉祥有密切關係的賈德耀暗中相助,力量並不弱於其舅。賈又是段的學生,同段有很久的曆史淵源,段以賈德耀繼許士英之後為國務總理,就是因為賈在馮玉祥方麵能起作用的關係。當時我感覺這種現象太不好,所以才向段建議把雙方同其他有關係的一些人約攏來,請段指示方針,調和內部意見,以免為人所乘。殊雙方成見太深,一見麵就吵,段又不肯親自出來,弄得無結果而散。
(二)我記得有一天,段宏業向他的父親請示,說張學良要同他拜把(即結為金蘭交),應如何回複他。段說:“張作霖的兵可以同你拜把,但他的兒子卻不能。”段宏業是否照他父親的話回複張學良,我不知道。但他拒絕張學良的要求,無論如何措詞,都是傷感情的。段宏業之反張於這件事不能說沒有關係。馮玉祥對國舅派深惡痛絕,所以馮、張破裂之際,馮就叫北京衛戍總司令鹿鍾麟把國舅派的曾毓雋扣押起來。當曾被扣的那一天,曾的姘婦陳文娣來找我,一見麵就跪在地下痛哭,請我設法救曾。因她深知我同曾交往甚密。我商之賈德耀,賈說:“你保持超然態度,以不管為妙。”當時馮、鹿派兩個親信副官和四個兵看守曾毓雋,陳文娣借送東西給曾的機會,暗同兩個副官勾搭上,用5萬元運動兩個副官同曾一齊逃跑到東交民巷。當時的東交民巷等於租界,馮、鹿亦無可奈何。此一趣事也。至於張作霖父子之恨太子派,也無異於馮玉祥之恨國舅派。
(三)張、馮破裂後,馮玉祥在戰事不利的情況下,企圖把段祺瑞挾持走。有一天晚上約8時左右,馮部有一營長(當時我對馮部個別的有些聯絡)秘密來向我說,他們奉命當夜12時在天安門集合,同時並飭令在吉兆胡同(段住地所在)附近的國民軍眷屬,務須於當夜9時前離開。我得此消息,便認定必然是有不利於段的舉動,立刻去見段,勸他同我一道離開吉兆胡同。如到天將亮時,尚無意外動作,我送他一道回家,外麵也不會知道;假使有異動,也不會作曹錕第二。但段堅決表示決不離開,他來就同他打。我見段的態度如此堅決,時間又很緊迫,特用電話約吳光新、段宏業到段宅共同商量,吳來後請我立即去找陳宦一道往會鹿鍾麟,探察究竟,如果情勢惡劣,就用電話告知他們,好把老總勸走。我同陳宦去會鹿,說不在家,等我們回到南池子我的家裏向段宅打電話,電線已被截斷,跟著軍警也就出動,斷絕交通。馮、鹿派兵往段宅搜查時,段已避往他的侍從武官長衛興武家裏。外傳段躲在東交民巷日本使館,並非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