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朝一旁瞟了瞟,劉大少已經睜開了眼,頭卻稍稍往下垂著,整個麵龐隱藏在暗影之中,帶著一種壓抑的,難以言述的陰冷。

一瞬間,阿魏覺得劉大少和三爺的影像重疊,他想,如果此刻有人看到這樣的大少,一定會覺得外麵那些傳的有板有眼的流言統統都是狗屁。

“阿魏。”

“啊,在!”阿魏回神,一驚之下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差點把車開到馬路牙子上去。

“怎麼開車的你?”劉柏青有些惱火阿魏的心不在焉,這小子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一路上都在偷偷看他,那視線讓他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這一張臉他都看了十幾年了,如今難道還能看出朵花兒來?

瞥了神色尷尬的阿魏一眼,劉柏青伸手指了指側前方的一個小巷:“開到那兒去。”

話剛落,車子猛地一扭,咣當一聲撞在了馬路邊大理石打造的花壇上,車頭頓時凹進去了一塊,劉柏青今年年初才到貨的愛車以一種十分壯烈的姿勢橫在了人行道上。

劉柏青猝不及防差點被玻璃擋板撞斷鼻梁,頓時火冒三丈,阿魏的聲音卻顫顫巍巍的傳來,帶著哭腔:“大少,您如果沒夠咱再開回美眷閣繼續玩行麼,要是讓三爺知道我帶您去那裏,我還不被三爺一槍子兒崩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劉柏青莫名其妙的看著阿魏:“我去理個發怎麼三爺就要一槍崩了你了?”

“哎呦大少,您見過淩晨三點營業的小發廊麼,那地方的女的不幹淨,您要是染上了什麼病,我怎麼跟三爺交代?”

劉柏青微微一愣,再度看向之前指的那個小巷,頓時明白過來了,哭笑不得的擺擺手:“別跟號喪似的,我就一時興起想理個發,看到那裏發廊的標誌隨手一指,哪想到那麼多,行了,直接回去吧。”

阿魏一踩油門發動汽車,風一般的飆車而去,生怕大少改變主意去小發廊嚐鮮,真那樣,他幾條命都不夠三爺崩的。

劉柏青也有點鬱悶,重生後以二十九歲的眼光打量十九歲的自己,實在是無法想象當年他到底是以什麼心態弄了那一頭雞窩一樣的紅發和一耳朵的洞,活像街邊的小混混,當年他總覺得父親更加偏愛弟弟而對他感情冷淡,於是偏激而叛逆的揮霍著一切,一邊憎恨父親的偏心,一邊以出格的行為期望獲得父親的關注,卻在歪路上越走越遠而毫不自知,最終自我毀滅。

車子停進劉家祖宅的花園車庫,劉柏青拍拍阿魏的肩道了一句辛苦了,無視對方怔愣的神情,閃身走進劉宅。

大廳一片漆黑,劉柏青沿著旋轉樓梯安靜的拾階而上,路過二樓的走廊忽然聽見低低的咳嗽聲從身旁門板內傳來,讓他腳步頓了頓。

那是劉三爺的臥房。

劉柏青靜立在門外,聽著門內被刻意壓抑的咳嗽聲,一種複雜的感情從內心湧出,他曾今聽說劉三爺在他還小的時候中過一槍傷了肺,但在他的記憶裏,劉三爺的身體一直不錯,就像一個鐵打的人,冷漠,強大而令人心生畏懼,上一世,他理所當然的以為傳說中三爺中槍根本沒什麼大事,反而覺得家庭醫生每次來到劉宅都要囑咐三爺吃藥多此一舉,現在,他聽到三爺深夜中的咳嗽,才知道,三爺並沒有他想象中的無堅不摧。

夜裏空氣帶著寒意,成為引發三爺舊疾的引子,劉柏青聽著門內越來越急促的咳嗽,悄悄轉身下樓,走到廚房熟練地做了一碗銀耳蓮子粥。

端著粥上樓,劉柏青自嘲的笑了笑,以前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自己下廚的樣子,等到了一無所有的時候,他才明白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囚禁在別墅之中整整一年,沒有任何人的照顧,他學會的以前想都不曾想過的一切。

輕叩了兩下門,咳嗽聲戛然而止,劉柏青安靜的站在原地,直到聽見門內一聲沙啞的“進來”,才調整表情推門入內。

劉三爺坐在chuang邊,看著端著一個瓷碗走進來的大兒子,眉頭皺了皺,一絲疑惑從眼底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