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引子:三個月的民企生涯(2 / 3)

阿發不理她那個茬:“拉拉,你並不漂亮,你知道嗎?”

拉拉趕緊自我檢討:“是的是的,我皮膚太黑,也太瘦。”

阿發努著肥胖的下巴說:“就是!”

拉拉勸說道:“所以呀,您放開我的手呀。”

阿發很委屈:“拉拉,你把胡總當成隨便的人了麼?要知道,多少女的要勾引胡總,胡總都不理她們呢!不信,你看這個!”

他鬆開了拉拉的手,從寫字台下抄出一根黑棒子表白:“你看,拉拉!上周還有個美女到我辦公室來,好端端的就往胡總身上賴過來!嘴裏說啥天熱讓我請她吃雪糕。胡總當場就抓起這電棒問她:‘雪糕和冰棒都沒有,電棒要不要吃?’把她嚇跑了!胡總可不是隨便的人啦。”

拉拉隻求阿發先鬆開手,他一鬆手,她幾乎想大呼救命或者馬上跑出去,但是拉拉舍不得那份薪水。都說情商在鬥爭中成長得最快,她果然急中生智,假裝委屈:“胡總,您事先也沒有和我透一點意思,人家根本沒有思想準備,您這不是欺負我嘛!”拉拉一麵說著,一麵使勁忍著惡心。

阿發看她撒嬌扮嗲十分受用,高興地說:“你明天就回廣州業務部上班去吧,給你一個空間好好想想,別整天坐在我辦公室門口了。”

傍晚下班,阿發送她回廣州。有司機在車上,拉拉就放心享用了寶馬的服務。

阿發在車上坐得端端正正,小聲和拉拉說,他以後會在中國大酒店長包一間房,給拉拉享用。

拉拉大學實習的時候在一家有錢的國營單位,見識過五星酒店的派頭。聽阿發說要在中酒給她包一間房,她雖然肯定不會去,小腦袋裏還是不禁神往了一下。

阿發又和拉拉說:“你知道藍妮吧?她現在自己辦公司辦得很好,她原來就是胡總的員工,上海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這人和你一樣聰明,胡總培養過不少人啦。”

拉拉不知道藍妮是誰,她也不關心這個。寶馬在中國大酒店附近把她放下,她暫時化險為夷,迷迷瞪瞪地回住處去了,一路上隻感覺自己兩條腿的長度好像不一樣,走起路來高一腳低一腳的,晚上卻沒敢跟張東昱說,她怕他去跟阿發幹架把事兒鬧大了,更擔心他生悶氣。

張東昱生悶氣的時候拉拉總是很難受,尤其當她猜到這些悶氣多半和她有關,她就會比張東昱還難受。她掩飾得很差,也可能是她根本不想掩飾,所以他很容易看出來。她想掏心掏肺,她的莫名和委屈,全都因為十八歲的純潔而毫無掩飾地裸露在他眼前。張東昱的心往往因為這樣的純真痛得一抖,他相信拉拉是真不知道自己哪些事情幹得特別不合適而且還令他難以開口——嚴苛而知道自己嚴苛,所以他不想說出來,他期待高度的默契,理想主義本身無可指責——於是張東昱選擇委屈自己,告訴拉拉他的心情不好和她無關,讓他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就會好起來。

而拉拉如此年輕,沒法做到“和她無關”,所以她通常的做法是很不妥當地非要張東昱說出生悶氣的原因。她忘了要是能說出來,就不能稱之為“悶氣”了。

張東昱當然不是沒有講出來過,而經驗讓他認識到:講了也沒有用。由於合情合理性確實不夠充分,加上他的表述技巧也有一定局限,通常隻會讓拉拉覺得莫大的委屈,或者引來她傷心的辯解,讓他手忙腳亂地陷入對她的安撫的同時,徹底放棄了自我修複。男人也許部分因此在長壽上拚不過女人。

拉拉自問無愧,但是有的事情無理可講無法可想。幸福沒有那麼容易,每個人都有他的脾氣,他們互相愛著也互相忍著,像世上許多情侶之間一樣。

阿發這事兒,拉拉不願意在外麵受了欺負回到家裏還得夾著尾巴小心為人,那才叫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拉拉還嫩,但是,三年戀愛已經足夠讓她明白:兩人之間,有些事情最好靠自己去解決消化。

第二天,拉拉開始在業務部上班。業務部經理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挺好一人兒,說話做事處處露著才子氣,但又有別於一般才子身上常見的那種牛逼哄哄桀驁不羈,他為人謹慎,甚至有點兒軟弱。拉拉後來想,大約是叫胡阿發給折磨成那樣的。

業務部其餘的幾位同事,都是些二十五歲至三十歲不等的年輕人,個個聰明活躍。和他們在一起,拉拉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精神一放鬆,氣色就紅潤起來。

這麼過了兩個月,阿發一直沒有動靜,拉拉不僅沒有再看到他,甚至沒有接觸到和他有關的文字,比如《陋室銘》之類的。

拉拉天真樂觀地猜想並希望:胡總有錢,他自己不是都說騷擾他的女人多嗎,保不準他遇到中意的,就不使電棒,和人家吃冰棒去了。

這天拉拉出了個長差,興衝衝地回到業務部,一進門就發現阿發正在和自己的經理談話。阿發一眼看到拉拉,溫厚地打個招呼:“拉拉回來了。”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

拉拉很高興,覺得大約可以雙贏了,不由得活潑地說:“胡總,兩個月沒有見到您了,您氣色很好呢。”

阿發隻是憨厚地笑,招呼拉拉坐。

拉拉的經理出去接個電話,拉拉坐下看一份傳真,忽然感覺阿發拿腳在摩挲她的腳背。正是夏天,拉拉沒有穿襪子,光腳穿著涼鞋。她渾身一激靈,活像有隻又濕又冷的肥老鼠爬過她的腳背,一夜回到舊社會的感覺霎時掃去她滿臉陽光。

拉拉把腳抽回來,強逼自己擠出一臉假笑:“胡總,不好意思,我亂伸腳,碰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