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親大人(2 / 3)

姥爺的新對象我出生起就沒見過,後來他們也離婚了。沒離的時候姥爺就不願意回家,經常去我家看我看媽媽,他們離婚後,具體什麼原因我也不清楚,打記事起,我就住在姥爺當時的家,後來也是我一直的家了。姥爺退休的時候職位已經是交通局副局長了,那時的人真的清廉,交通局長的女兒後來下崗了都沒被安排過。每次姥爺發退休工資,都會給我十塊錢,請注意,那時候的香蕉冰棍兒是一毛錢一根,所以十塊錢對於五六歲的我已經很多很多了,話說到我突然覺得應該問下我媽,那幾年的零花錢都是她給我保管的,也不可能一個月吃100個香蕉棍啊。剩下的都充公了?

在我七八歲得時候吧,那幾年,媽媽經曆了除了我姥姥去世得時候,最痛苦得一段時間。大舅,小舅相繼意外去世,而二舅因為年輕時犯了錯,一直在改造,姥爺70多歲臥病在床。她自己承擔著接連失去至親的痛苦,並且還要隱瞞著姥爺,二舅,不能讓他們看出她的難過。父母需要處理後續各種事情,那階段我總被送到奶奶家,鄰居家,叔叔家裏。我還小,但是我還記得我坐在奶奶家老房子的院子裏等她來接我,但是我很不開心,奶奶問我的時候我說:媽媽又哭了。

到後期我姥爺去世,她也沒有讓我接觸過醫院,火葬場一類的地方。她不想讓那麼小的我就經曆生死離別。那時候她精神上已經崩潰了。小舅去世之前在我家住(才20出頭),我媽媽進他住過的房間發現地上有一灘水,就覺得他回來看姐姐了。接連的事情讓她在醫院裏哭到昏厥,歇斯底裏的哭喊著“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我爸抱住她,不停的說“你還有我,你還有孩子”。

這些事情都是我長大了才知道的。這樣描述出來沒有幾句話就結束了那段對於我媽媽而言,人生絕望的時間。哪怕我再心疼她,再理解她,也無法切身體會,分擔她那時候的悲傷。感同身受這個詞,隻是個比喻,沒有人可以代替別人承受其承受著的一切。我也不想輕描淡寫的說她很堅強,現在的我,隻想好好愛她。

媽媽說四五歲的我特別可愛。當她幫其他小夥伴撿掉進地溝的玩具時,我會緊緊的拉住她的手,跟她說“媽媽我害怕你掉下去,但是他們也給我玩過玩具,不撿也不好,媽媽我拉著你,你不要掉下去”。會跟她許諾長大了好好學習,將來要給她買金鏈子,給我爸買大哥大。後來上學了雖然不是很聰明但也算乖巧懂事。再後來青春期叛逆沒少惹她生氣。跟她逛街話不投機半路仍下她自己,我就氣哄哄的自己跑回家還覺得委屈;稍微不合我意,我就摔摔打打絕食抗議。這些如果可以說是“小打小鬧”,但我這輩子最對不起我媽,包括現在一想起來我心裏就發緊,不想讓自己去回憶,想逃避自己過錯的一件事,是17歲時我爸生病手術那一次。

也時高考結束的那年夏天。我爸身體不舒服去醫院檢查,發現甲狀腺上有結節,惡良性需要手術後分析病理才能判斷。原本計劃是我和我媽一定等待手術結束,但是那天早上我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和我媽置氣,沒有和她一起去醫院,讓她一個人麵對結果。中午她回來了,給我帶了吃的,我還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是自己的錯,可是她還惦記我有沒有吃飯。

吃飯的時候她說“老閨女,媽跟你說,哪怕以後隻有咱娘倆了,我也會好好照顧你”。我當下明白病理分析是惡性的。當時我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自責,而我成熟後,每每想到這件事我都想扇自己。我不僅僅對不起我爸,更讓我媽自己等待在手術室外並接受著醫生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