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啦?還猶豫什麼!”
“不能丟下波波,我隻有這麼個弟弟。”
“婦人之仁,婦人之仁!”大西北用誇張的手勢握緊拳頭,“好吧,你說,需要多少時間考慮?”
“三兩天。”
“確切些,三天,還是兩天?”
“三兩天。”
三兩天很快過去,接著另一個三兩天,然後更多三三兩兩的時間,從大西北焦急的催促裏過去。為了提防幹部再騷擾,我搬去與波波同住。
“回你原來的屋子去。”幹部命令。
“沒有棉被,太冷了。”
“可以給你一條。”
“美佳死了,陰氣太重。”
幹部的眼神又恨又饞,但不再堅持,像是忌憚著什麼。
每天我都陪伴波波,有時在屋裏靜靜坐著,看太陽光的腳從西移到東,從亮走到暗,有時和他出去散步,沿著島一圈圈地轉。波波越來越癡傻,目光呆滯,嘴角淌水,還常常認不出我。
他幾乎隻剩一具光禿禿的軀殼。這具軀殼偶爾也有反應,比如路過幹部屋子的時候,會突然睒眼睛、搔腦袋,不肯再向前走。我拉他,他縮起脖子,手臂緊貼衣服,仿佛要往盡可能小的體積裏縮。我隻能扶他往回走,他才慢慢平靜,重新麵無表情。
我終於失望地說:“波波,姐今晚要走了,你乖乖留在這兒。”
他突然死命抱住我,腦袋壓在我胸前,鴨蹼樣的手環住我的腰。我瞧著那隻手:手背腫得高高的,粘連的指頭平平的,幾根歧指麵粉條一般掛在掌側。這是個連上帝都拋棄的次品,我收起了最後一點同情。
“波波,別這樣。”
“放手,波波。”
“波波——”我扭著身子想甩開他,他嘴裏嗚嗚亂叫。我心下憎惡。
“好,好,姐不走。咱們去看夕陽,天氣暖和了,太陽落山了,好久沒看呢。”
他的眼神漸漸鬆弛,我趁機將他的手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