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此番處心積慮的部署,袁世凱才於10月31日從彰德鄉下到信陽督師,旋即又到漢口亮相。此時,他並不急於按照朝廷的要求回京受命總理大臣一職,他要先對在武漢的革命陣營打探一下虛實。他一麵奏請朝廷停止用兵,一麵派自己的親信與軍政府的黎元洪取得聯係。他的幕僚劉承恩按照他的吩咐,代表他致信黎元洪,建議“和平了結”,並且要求革命方麵接受君主立憲。革命的目的就是推翻清王朝,而當時革命在全國大部分地區一呼而百應,氣勢如日中天。袁的這一要求自然無法得到革命派方麵的同意,但是,袁世凱本人的實力,尤其是他手中指揮的北洋軍,卻極大地誘惑了革命陣營中的主要領導者。11月11日,黎元洪在武昌接待了袁世凱派來的代表,希望袁世凱來讚助共和,勸說他相信投向革命比繼續支持清王朝對他本人更有利。此後,黎元洪又以他自己和“同誌人等”的名義寫信給袁世凱,信中說:“將來民國總統選舉時,第一任之中華共和大總統,公固不難從容獵取也。”另一信中還推崇袁世凱是:“我漢族中之最有聲望、最有能力之人。”同時,革命派的領袖人物黃興也致信袁世凱,竭力頌揚他的才能,並且表示,隻要他參加起義,同革命黨人一起推翻清朝,那麼,“非但湘、鄂人民戴明公為拿破侖、華盛頓,即南北各省當亦無有不拱手聽命者。”參見胡繩《從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799-800頁。袁世凱雖然摸清了革命的政治脈搏,但他覺得時機未到。當時,他誇口要“力避曹孟德欺人之名”,“但使我得有麵目與世人相見”,因此,即便有這樣的機會,他也不會去欺負人家孤兒寡婦(指小皇帝和皇太後)。其實,袁世凱有更深一層的考慮。他知道現在從他們手中奪取江山還為時過早。清廷雖然已經搖搖欲墜,但餘威仍在,他袁世凱此時斷然把皇帝搞掉,必然激起朝廷中的反抗力量與他為敵。這種矛盾衝突勢必削弱他同南方抗衡的力量,進一步影響到他將來是否能坐穩大總統的寶座,不如拖延些時日先徹底架空朝廷,讓其無任何阻擋自己計劃的能力;同時,利用當前革命的形勢造成清帝不得不自動退位的局麵,自己不但脫了幹係,而且還可利用清皇朝的存亡問題作為與革命陣營討價還價的籌碼。參見胡繩《從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865頁。
11月13日,袁世凱躊躇滿誌地回到北京就任總理大臣一職。與兩年前被驅逐出京截然不同,此時的袁世凱已被清朝權貴們看成是唯一能夠指靠的救星。袁世凱相當清楚自己的有利地位,他開始利用南方的革命形勢,一步步將清廷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下。
11月16日,袁世凱組成以他為首的內閣,風卷殘雲般把留在清朝王族手中的全部政權、軍權剝奪殆盡。曾與袁世凱分庭抗禮的攝政王,已經自請退位,其他王室權貴也已噤若寒蟬,紛紛解職離去,朝廷上下來了一次大換血。袁世凱的老朋友徐世昌替換攝政王弟弟載濤做了軍諮府大臣,親信馮國璋搖身一變,成了禁衛軍的統帥。滿朝文武不僅眼睜睜看著袁世凱獨攬大權,還哀求他能摒棄宿怨,“竭誠讚助,力顧大局”,滿心指望他成為久旱甘霖,澆滅南方的革命烈焰,挽救清朝崩塌的命運,然而,袁世凱卻不緊不慢地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為了給自己爭取周旋的時間,袁世凱打出“停戰議和”的大旗,竭力維持南北對峙的局麵。他在取得內閣總理大權後,僅僅為清廷取消了山東一省的獨立,那也是因為“山東獨立”後,巡撫孫寶琦權欲熏心,野心膨脹,自封為臨時政府大總統,直接威脅到了各方麵的利益。安徽巡撫朱家寶誓死效忠清王朝,原準備與革命軍決一死戰,袁世凱卻致電讓他順應時勢,靜候變化,不可膠執成見。後來,在袁的默許和暗示下,朱家寶與省谘議局談和,宣布安徽獨立。遠在西安的蒙古族總督升允在南北對峙期間,準備出兵勤王,袁先是致電“誇讚”他一番,同時又以內閣總理大臣的名義命令其駐兵潼關不得前進。李德福:《袁世凱與清末民初的中國政治》,新疆建設兵團出版社2008年版,第79-80頁。袁的這些伎倆自然瞞不過明眼人,當時心存保皇的康有為也看出袁的私心,“其意專欲籍革力以脅滿洲”。清朝親貴更是抱怨袁在葬送大清江山,但此時他們已經大權旁落,奈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