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物往往存在正反兩麵。野心勃勃的袁世凱在政壇上一路凱歌,看似轟轟烈烈,不可一世,其實,樹大招風,危機四伏。袁的“擢太驟任太隆”,引發了他與清廷親貴之間的矛盾與衝突,尤其是在西太後歸天之後。1908年11月,載灃之子溥儀承繼大統,載灃授為攝政王。載灃攝政使袁世凱頓時“不安於位”,因為載灃對袁世凱勢力的膨脹早已憤激至極,如今自己兒子當了皇帝,為加強王權,恨不得馬上拔了這顆“眼中釘”,鏟盡袁的勢力,穩保兒子穩坐江山而無人敢問鼎。按攝政王載灃的本意,自然是殺袁而後快,但迫於多方的牽扯,終未敢下手。就在新皇帝上台後兩個月,載灃借故免除了袁世凱的一切職務。
被趕出朝廷的袁世凱以養病的名義回到河南彰德,但政壇上多年的曆練早已使袁世凱處變不驚。表麵上,他在鄉間過著悠閑的退隱生活;暗地裏,時時窺測時機,準備卷土重來。就在這時,革命發生了,袁世凱得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武昌首義的槍聲對已經搖搖欲墜的清王朝而言,不亞於催命的喪鍾。清廷驚恐失措,如臨大敵,連忙派出大臣蔭昌率軍南下鎮壓。蔭昌帶領的軍隊正是當年袁世凱的班底--駐紮在京畿附近的北洋六鎮,它現在已經是清廷唯一的指靠。不用說,袁在官兵中的潛勢力是很大的。蔭昌以北洋六鎮中的第四鎮和第五鎮為主力編成兩個軍,自己兼任第一軍統帥,馮國璋任第二軍統帥。馮國璋何許人也?正是當年袁世凱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對袁唯命是從,在袁“隱居”期間,一直與之暗通聲氣。蔭昌帶領這樣一支軍隊,結果可想而知。軍中上下將士不聽蔭昌指揮,馮國璋根據袁世凱的暗中指使,更是有意放慢軍事行動,對蔭昌陽奉陰違。兩軍接連交戰五次,官軍均告失敗。於是,湖北軍政府大獲全勝的捷報迅速傳遍全國,陝西、江西等其餘各省紛紛起來響應。南方各省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戈,警報不斷傳到清廷,大清王朝一幅末日來臨的景象。攝政王載灃驚愕萬狀,忙召集內閣總理慶親王奕匡、協理徐世昌及各位大臣前來商議。一班大臣來齊以後,你看我,我瞧你,麵麵相覷,一籌莫展。這時,已被袁世凱悄悄買通的慶親王便乘機推薦了袁世凱,說他一定可以平亂。提到袁世凱,攝政王老大不情願,對這樣一個虎視眈眈的對手,攝政王當然不想起用。袁的老朋友徐世昌見狀,進一步威脅攝政王,若不用袁世凱,大清帝國從此完了。攝政王又懼又急,無奈中,隻得下令將袁世凱補授為湖廣總督,並督辦剿撫事宜。沒想到過了兩三天,袁世凱卻回電不肯出山。老奸巨猾的袁世凱早已勝券在握,他料定這個局麵非他出來收拾不可,但他有意要讓與他作對的攝政王等清朝權貴多受幾日煎熬,逼迫他們交出更多的權力來。窮途末路的攝政王隻得屈尊派出徐世昌於10月20日親自到彰德敦促袁世凱出山。袁世凱穩坐釣魚台,一口氣開出六個條件:一、明年召開國會;二、組織責任內閣;三、開放黨禁;四、寬容武漢起事的人員;五、授以指揮前方軍事全權;六、保證餉糈的充分供給。一望便知,這六項條件分明是索取清廷的政治與軍事全權。事已至此,已經容不得清廷與袁世凱討價還價了,走投無路的攝政王被迫接受袁的全部條件。10月27日,清廷下令召回蔭昌,任命袁世凱為欽差大臣,所有赴湖北援救的海陸各軍都歸他指揮,又命令馮國璋統率第一軍,段祺瑞統率第二軍,這兩人也都歸袁世凱調遣。袁世凱得了便宜,仍不想就此罷休,他要借此做足文章。他借口足疾未愈,繼續留在彰德鄉下不出來,隻是遙遙指揮馮國璋的第一軍進攻漢口。馮國璋得到袁世凱的指令,自然不遺餘力猛攻漢口火車站,武漢革命軍失利。11月1日,北洋軍完全占領了漢口,革命軍不得不退到漢陽。清軍倚仗著這一勝仗,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恨不得乘勝追擊,將武昌的革命軍趕盡殺絕。不料袁世凱卻下達命令,停止作戰,並說是此後未經下令,不準外出。各軍將領莫名其妙,不知袁世凱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也隻好執行命令。原來,袁世凱早有成竹在胸。他下令進攻漢口,並不是真正想與革命軍真刀真槍地拚命,他隻是想借此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既讓清廷看到依靠他才能收拾局麵,又讓武漢軍政府看看他的軍事力量,讓對方不敢小看他。野心勃勃的袁世凱計劃在清廷與革命軍政府之間坐收漁翁之利。“他憑著幾十年官場鬥爭的經驗和對清廷親貴集團的認識也深知,要不是爆發了這場辛亥革命,他根本無緣東山再起,也許隻能老死村野;而如果鎮壓了這場革命,他可能也難逃鳥盡弓棄的最終結局。”李德福:《袁世凱與清末民初的中國政治》,新疆建設兵團出版社2008年版,第82頁。他袁世凱正好趁這個天賜良機,一方麵憑借北方清朝統治的力量來脅迫南方革命黨人;一方麵利用南方革命軍的力量來要挾清政府,將革命軍和清廷玩弄於股掌之間,正好讓自己賺個滿缽。